张蒙似乎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我就向外面指了指,张蒙看了看问怎么了。
我让他看的是外面或蹲或坐着的童工,他们有男有女,但是都不超过十五岁,最小的也就十岁,吸着鼻涕干活,时不时还抬起头,很羡慕地看着旁边跑来跑去的小孩儿。
我对他说:“你看,这市场的童工太多了。时间长了肯定是不行的。”
“啊”张蒙眯了眯眼睛“你的意思是?”
“会有人来治理。”我说“这个市场就是第一个。”
张蒙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么说,他道:“要管早管了。而且,你现在站起来比谁矮啊?还有高中毕业证,你是童工吗?不是,所以查雇佣童工也查不到我身上。”
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里第一个收到冲击,那么市场范围必会锐减,过不了几年这个市场就衰败了,前世我死的时候这里已经被拆了,里面没什么人。
张蒙打断了我的话,说:“好吧,我再想想。”
他的表情有些随意和无奈,我一看就知道他没把我的话听进去,沉默了,也不知道怎么劝他,就想回去再想想,以后再说。
张蒙在后面叫我:“哎,东西忘带了。”
我回头一看,药袋子还在张蒙那里呢,连忙往回走,只见张蒙随手打开那个药袋子,不甚在意地看,然后说:“什么东西啊”我走的很快,但是张蒙的动作更快,我没来得及把东西抢回来,张蒙就看见了。
他比我高,把东西抬起来凑近了看。我又不想跳起来跟他抢,只能说:“还给我。”
张蒙笑了两声,他看清楚上面写得是什么东西了。
他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两张纸币,放到我手上,说:“给我点,你再去买吧。”
我说:“滚你的。”
张蒙很满意,他说我骂人有他的气势。
最后还是被他抢走了一半,我开的药多,所以也没大碍,可我很生气,对着张蒙的腿踹了一脚,力气挺大,他差点跪在地上。
不过他也没发火,只是回过头,揉了揉我的脑袋。
买完菜回家都已经五点半了,孟穹站在楼底下等我,他微微抬起受伤的腿,扶着墙,见到我后连忙和我挥手。
他说:“你出去那么长时间,我还想去找你呢。”
我说:“没事。”说完我把零钱和药都递给他,就要弯腰背他上楼。可孟穹死活都不上去,最后我只能扶着他的腰,陪他一蹦一跳地上了楼。
孟穹一边上楼一边问:“你又去打工了啊?”
他看到我的钱没少反而多,就知道我刚才干什么去了。
我说:“嗯。”孟穹的脸上表情有些难堪。
我掏出钥匙开门,顿了顿,说:“孟穹,不用担心我的学费了,张我老板说我的学费他出。”
孟穹很惊讶地看着我,说:“不没事,我有钱的。”
他艰难地说:“你爸”
我说:“不要陈啸虎的钱,你还回去。”
孟穹的表情有些悲伤,他说:“为什么呢?”
我说:“如果我用了他的钱,以后肯定更说不清了。现在我就把你当我爸,不和陈啸虎扯上关系,就我们两个。”
孟穹的手抖了抖,他突然说:“万一要是用了呢?”
我说:“人情就还不了了。”
孟穹用手擦了擦眼睛,说:“大哥,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背对着他,所以没看见他的动作,打开门想和他一起进屋的时候,才发现孟穹正胆战心惊地看着我。
他的表情让我心一沉,我问:“怎么了?”
孟穹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擦眼睛。一看他这个动作,我就叹了口气,搂着他的腰把他往屋子里带,我说:“说吧。”
自从昨晚以后,孟穹再也不瞒着我了,我能感觉到他已经彻底对我打开了心门,无论多难以启齿的事情,他都会告诉我。
果然,孟穹沉默了一会儿,带着鼻音说。
“我把陈啸虎给你的钱,弄丢了。”
说完这话,他脸上的表情突然破了,鼻尖开始发红,嘴唇也有些颤抖,眼眶也红了一圈,他低着头,把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他说:
“我不该收他的钱的那时候我实在凑不出你的学费了。我不知道你能自己攒出来”
孟穹的声音都嘶哑了,他哽咽着继续说:“我给弄丢了,那天出门被人给偷走了,我连丢在哪里了都不知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感觉我的肩膀都湿了。
我问:“陈啸虎给我多少钱?”
“一万。”孟穹说“后来又给了五千”
那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孟穹为什么要把我送到陈啸虎家。
原来他不仅承受着也许要截肢的痛苦,身上还背着一万五千元的债务。
那么沉的压在他身上。
我好像已经忘记了,我是个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