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我不原谅,我绝不原谅!”
沈夜书身子重重一震,僵硬。
好痛!
他从未听过她说出这样恨毒的话。
他的爱人,从来对他温柔相向,誓死相随。他从未想过,当她对他说“绝不原谅”的时候,他的心会这样痛,痛得不能呼吸,也不想呼吸。
他不能忘记,也无法忘记,那个夜晚,被血染红的沈府内院,那双凄然的双眸,那张美丽的面孔,她死在他怀中,血染红了他的手。八年了,整整八年,他一直在痛苦中。
可是因为这种痛苦一直都如影随形,他早已渐渐习惯疼痛的感觉。
秦月容,是他生命中永远的沉痛。每想起一次,就狠狠击中他,让他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沉默地忍耐着一次次心脏的抽搐。其实,为什么不更痛一些呢?
直接杀死我,停止这种折磨吧。
遗忘她吧,她已是过去。
他很努力了,他一直在尝试,可是他从未成功。
沈夜书现在已经明白,他永远不会忘记秦月容了。她是他的爱人,她为了他而死,她死得那么无辜。
他也一直想去陪她。
可是她死前却说“沈郎,夫君,我不要你的恨,只要你的爱。你好好活着,于我已是最大的恩赐。”
因为他的命数,亲手害死了他最爱的女人。从此,他永失所爱。
沈夜书无数次在黑夜中哭泣、挣扎“我已经认输,我早就认输了!为什么你们一定要夺走我生命中的所有温暖——我明明,已经只有她了。”
他无数次想自杀。
是身边侍女一次次救活他,一次次鼓励他“公子,夫人想你活着。死了一了百了,那是懦弱的。只有活着,才可以做许多事。死人是没有生命和因果的。”
可是现在,现在——沈夜书轻笑,想大声嘲弄命运:你看,连月容都受不了了!她曾希望我活着,她现在怪我为什么不陪她!
沈夜书温柔地搂抱着怀中的女人,轻柔问她“容娘,你也希望我去死,对不对?”
“是,”怀中的女人凄声笑,泪水模糊了视线“是的。沈夜书,去死!你去死!”
“好。”沈夜书恍惚着神情,却坚定地答应她。在对方的诧异中,他从她发中拔下一根玉簪,插向自己脖颈。
这种痛啊,漫长的时光中,他本以为自己麻木,后因为她的死又复活。多年来,他总在想,她是为什么而死。唯一的答案,是她什么也没做错,她是被他的命格牵引、无法控制自己后才果断结束自己的。
沈夜书总是在后悔。
他当初,就不应该同意她跟着自己走。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推开她,无论她如何哭,自己也不能心软。
沈夜书轻声“是我杀了她。”
是他的爱杀了她。因为太爱他,即使被怨灵附身,她仍在苦苦挣扎。发现挣扎不了后,因为太爱他,她决定用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一切。而沈夜书的爱,无疑是最鼓舞她这种精神的存在——
秦月容心中欢喜沈夜书,自是可以为沈夜书而死。
沈夜书想,是我杀了她我得为她偿命。
一声清脆的叮声打过来,打掉了沈夜书手中的簪子。低头看去,地上两根簪子都从中切断,碎裂。
沈夜书本恍惚的神情,一瞬间清明,怔愣:这是什么意思?我在做什么?自杀?!
他对面的女人,看到沈夜书神色清明,眼中现出恼怒怨恨,回头恨恨道“是谁?出来!”
坟墓和树影交错的地方,缓缓走出来一个身影。
同样的紫衣长裙,秀丽容颜,目光沉静地望着他们。大雨中,她在那边站了一会儿,才缓缓向这边走来,一步步,坚定无比。
沈夜书定定地望着她“容娘”
他神色有一瞬茫然,看向先前的姑娘,再看到之后的姑娘,扶额,已经认出来了“阿容,你竟然假扮她。”
先前的女人面上现出恼怒,一把擦掉脸上的妆容,凑到沈夜书面前,目色如先前一样愤恨“怎么,我不像姐姐么?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不敢看我的脸么?沈夜书,是你害死了我姐姐。如果不是因为你,姐姐不会死。她死得那样早,你为什么还活得好好的?你为什么不去陪她?我姐姐在地下有多孤独,我心中就有多恨你!”
她伸手,直直指向自己身后缓缓走来的紫衣女人,讽刺大笑“你的追求者还真多,居然敢假扮姐姐,一个个都知道你心中有我姐姐。哈,有我在一日,你别想琵琶别抱。”她神情突又变得温柔而恍惚,喃声“你自然是永远不会琵琶别抱的,因为今日,你必须死在这里!”
她身后走来的紫衣女子,轻声道“阿容,我没有假扮秦月容。”
阿容的背影,在雨中变得僵硬,一动不敢动。沈夜书则直接抬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这女子。
紫衣女子声音柔和而淡然,又透着丝丝决然“因为,我就是秦月容,那个已经死了八年的可怜女人。”她目光温柔地望着沈夜书,眷恋而怀念“我没有想到,我死了这么久了,你们还一直记着我,不肯放过我。”
她的目光,和沈夜书在空中对视。
沈夜书望着她,心中突变得堵塞,又觉得空荡荡的——他心中知道,她才是真正的秦月容。
“阿容,你不是一直念着我吗,为什么我来了,你不敢回头看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