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姻亲,你虽然没有娶成树娘,娶了梅小姐,咱们还是亲戚。咱们也不要你纳投名状,你老老实实守着梅小姐过日子,晓得孝敬长辈,柳家亲戚该有的,都不少你的份。”说着叫人把贺师爷提上来,就当着萧明的面吩咐:“清明节就要到了,把这个姓贺的扎个红绸带子,配个整齐点的礼给赵元佑那个小子送去。”
贺师爷在赵元佑手下做事是晓得的,从前世子的人若是折到柳五姨手上,柳五姨就每年过年送礼的时候把人捆一捆,送到世子府打脸。世子每年年底收礼的时候都如临大敌,收了柳家的大礼从来都是悄悄地处置掉。这次特地要趁清明节送他回去,柳五姨和世子这是撕破脸了呀,他这样被送回去,下场只会比死还惨,贺师爷直接晕死过去。
萧明听说投名状,极是心惊,再看到贺师爷,冷汗涔涔而下,最后听柳五姨直呼未来太子的名字,还喊人家小子,更是傻眼。
柳五姨对萧明笑一笑,挥手叫他退下。萧明晕乎乎出来,到家许久人才清醒,柳五姨提到了投名状的事情,其实梅十五娘就是拿捏他的投名状,梅十五娘不死,世子那边悄悄捏着这个把柄,什么时候想起来要用他,他就得听命。真要把梅十五娘弄死,他怕触怒世子他又不敢。他和他老子之所以这样拼命钻营,就是因为投靠世子不成却留下了把柄,世子的人暗示他家抱别家大腿,他就得拼着脸不要去搂一个。
柳家虽然退了树娘的亲事,却把梅十五娘嫁给他,他不只没有把柄捏在世子手里,仍算柳党,先前的努力也不算白废。不能不说柳家做事厚道啊,萧明想通了投名状的关节,大松了一口气,捡了墨义策问的卷子来看,打算开恩科的时候去搏一搏。
梅十五嫁把萧明,把萧大诗人夫人的名头牢牢捏在手里也算得偿所愿,萧明总在姬妾房里歇,她也不是很在意,萧明十来日不作诗,她却很在意。这日实是耐不得了,走到萧明书房后窗边偷看,居然看到萧明写墨义策问,她吃了一吓,拿定主意要看诗人写墨义。好容易萧明出去了,她就绕到前头进书房。十五娘看到萧明写完的一篇墨义,又大吃一惊,这个水平也就比十一郎略好一点。梅十五愣了许久,安慰自己:便是他科举是考不起的,他做的诗是真的很好啊,萧诗人之名已是传遍大江南北,嫁他不亏。
萧明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回来看到梅十五娘侧坐在他书桌边发呆,甚是不悦。虽然他几年前睡过了梅十五娘,但是那次他也是被逼的好吧,对于梅十五娘这种姑娘,他实在是提不起来兴趣。他顶喜欢的是树娘那样瘦弱风流的女孩儿,似梅十五娘这种呆呆的,既然娶回来,远远供起来也罢了,要梅十五娘在他书房里红袖添香,他宁肯一辈子不进书房!
“夫人还请移步闺房。我这里做功课呢。”萧明语气很冷淡。
梅十五娘勉强笑道:“要想墨义策问要写得好,一个人闭门读书是不成的。萧郎当多寻几位朋友相聚,多辩一辩才能集思广益。”
萧明走的是才子范儿,在上学时就跟李知远那一伙不对路,要说考试的时候打小抄换卷子什么的都在行,怎么踏踏实实的写功课他不在行。不过他脑子转的快脸皮又厚,想明白梅十五娘的意思是指他可以去梅家蹭岳父的指点,他也不恼梅十五娘训他了,马上就换了笑脸,深情地执起十五娘的手,道:“夫人可愿替为夫引荐,我愿认岳父为老师。”
梅十五娘赶紧点头。萧明立刻叫收拾行李。他在杭州这边当然不只一个姬妾,回老婆娘家带姬妾就不大像话了,但是把潘晓霜丢下他也不敢。带着潘晓霜,自然不能住在梅家,倒是很可以在曲池府安家,隔几日去趟梅家,大家都方便。所以树娘到了曲池没几天,萧明带着娇妻美妾也在曲池府城住下。
梅大人老两口到家,绝口不提杭州的事情。李知府亲自上门请他去三省草堂,他也应了。
王翰林和他们商量,恩科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但是可以开始备考了。旧年三省草堂的学生都是过了县试的,自然要许人家来,那就是一百来个了,新投来的收多少,要怎么收?
王翰林先开口说:“先生就是我们三位。咱们自然是先尽自家子侄拉拨,你们亲戚里头子弟出息,为人老实就喊来,如何?”
“我们李家的口子不能开,”李大人在老朋友面前讲话直接“亲戚就陈家一家。他们家的姻亲倒是不少,蠢才收他干什么?没的看着生气,我走十个人情足够了。”
“我们梅家”梅大人在心里算算,梅家子侄们,他两个亲儿子不算,除去三个考过县试的,他家里现在的再加上说要投来的,十个人情肯定不够。要他似李大人那般果断干脆只要十个他实是不能。可是要多了他又过意不去,他扳着指头数侄子们,哪一个都不舍得放弃,数了两遍发现他不晓得什么时候又添上一个。
王翰林和他做了近十年的亲家,晓得他的性格,笑道:“你们家的子侄来了肯定住你家,脱不了还是瑶华照料他们衣食,我是舍不得让我女儿受累的,少算点,你占四十个怎么样?”
“多了,十八个刚刚好。”梅大人脱口而出,再看王翰林摸着胡子笑,李大人扭过脸笑,他才晓得上当了,很是不好意思的说:“我读书的时候是族里照应的,到子侄们读书的时候我也当拉拨他们一把。我们家人太多”
梅大人心软,李大人也有所耳闻,和他扯这个,还不如说点实在的,他笑着给梅大人倒了杯热茶,道:“咱们就把人数都定下来了?要不要和柳亲家母说一说?”
王翰林摇头,道:“她盯着小学那两个班呢,狮子大开口,直接要了一半,连学生的名单都弄给我了。这几日天天催问我几时开学。”
“小学?”梅翰林惊道:“亲家你真要办学?”
“全国州县都将开办新式小学。考出来能直接上府学,府学考出来直接上太学。太学考的好的,就能直接部试!”王翰林笑道:“礼部的朋友弄了套小学的课本,让我给他们挑挑毛病,我这不是教孙子嘛,觉得照他们那个课本教起来太吃力。所以我琢磨着照官办小学的规格,先办外舍和内舍下等两个班,收两班孩子来教着,咱们自己琢磨琢磨弄套课本出来。”
李大人抛出诱饵“新课本咱们用着好,礼部肯定就拿去直接用了,咱们弄套新的反切表,怎么样?”
梅大人丝丝吸气,半晌才道:“我和四郎在泉州这几年,别的没干,就弄了套新的反切表,我连侄子们都没舍得教,打算留着压箱底教孙子的。你有把握编的新课本礼部一定会拿去用?”
“官家曾经提过小学教反切的事。”王翰林抚须笑道:“礼部的新课本没有,咱们的有,把他们有用的东西留下,再添上咱们三个几十年读书的体会,不比礼部那班混饭吃的家伙交差使随便糊弄出来的东西强?他们敢不用我的。”
梅大人其实是清高,并不是看不清形势,王翰林既然能讲这样的话,肯定这事是早就说定的。他就把头点一点头,拍案道:“我跟你们干!亲家使个人把四郎喊来。”
李大人也不含蓄,道:“也使个人把远儿喊来,他的白描不错,画个画儿什么的他能搭把手。”
王翰林一叠声叫人去喊。他们三位也不喊服侍的管家,自己动手把书房的两张桌子拼在一处,把椅子搬一搬,搬完了相视一笑,梅大人感慨道:“在富春书院读书的那两年,咱们辩策问时就这样,哎,一晃眼三十年啦了。”
梅四郎来的甚快,李知远却没有来。去喊人的管家回来说:“李府亲戚甚多,女眷们聚在一处说话极是亲热,陈家舅老爷们拉都拉不开好生热闹。” 说完低头看地砖。
在座的三位都做过官,对于弯弯绕不直接讲话的官腔都不陌生,但是这样会打官腔的管家,连王翰林都是头一回见识到啊。王翰林看那个管家眼生,晓得是才调过来的,又是笑又是恼,笑骂:“说人话!”
“陈家舅太太们打起来了,舅爷们拉都拉不开,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