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热水之中,眼前却是浩渺的苍穹。我赤身裸体置身其间,像茫茫宇宙里无枝可依的孤鸿。
傻弟弟浪漫是浪漫,可何必把自己活得这么不近人情呢。
在浴缸里恒温的热水泡得我晕乎要睡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地闯入浩繁星辰。我一把抓起,发现林渡舟十分冒犯地打来了视频电话,我靠着浴缸,清奇的角度只拍出一半脸,懒懒地问:“做什么?”
林渡舟那边是米白的天花板,传来炒菜的声音,我听到香油正滋啦迸裂。他低声说:“把手机放在旁边,你睡吧。”
我迷迷糊糊地骂了他一句,“变态。”
手机随意地靠在置物架上,镜头里的我藏在浴缸里,仍旧只露出了半张脸。我顺手拿起他的沐浴露,挤在掌心,闻到浅淡温和的清香。
那边炒菜的声音像水里喷发的泡腾片,像老旧电视中没有信号的雪花。我昏昏欲睡,想象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会是怎样的画面。
我梦到我落入深海,周遭一片昏暗,海面若隐若现的光线终于完全消失,留给我的只有刺骨的寒冷。
空气一丝一丝抽离,一转头,身边飘浮着林渡舟。
他神色平静,一双眼暗淡无光,发丝浮动,然后闭上眼,任凭自己沉下去,好像对人世间不存在任何留恋。
我霎时间发了疯,朝他疯狂地扑过去,死死地握住他的手,逼迫他醒过来。林渡舟没有回应,我抱着他在水下挣扎,窒息的感觉涌上来,不仅仅是海的高压,更是心底深处的无力。
我知道我可能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叶清川,”我听见渺远的世外之处传来的呼唤,“睁开眼睛。”
刹那之间恍若溺水时浮上水面的那一刻,满是水色的双手抓着林渡舟的小臂,湿漉漉的发丝垂在眼前,水从发尖滴落下来,像替我软弱的心涌出两滴汹涌的泪。
林渡舟身上还穿着卡其色的围裙,系带环抱着他的腰,将宽松的卫衣勒出了精瘦的弧度。
我听见他的声音,穿过海水,拨开云雾,潜入我的意识。林渡舟就在此处,呼吸、温度,不能更加真切。明明他好端端地站在身前,我还是觉得他来得太晚。
“起来。”林渡舟松开手,递给我一条浴巾,上面残留着他的味道,我裹住自己,跨出浴缸,惊魂未定地坐在边沿,好容易才缓过来一点。
我抬眼,看到他的围裙上有大片的水渍,手腕上金框黑底的表盘反着碎光,水滴顺着轮廓划出半个饱满的圆。看上去该是狼狈的,却给他莫名添上几分诱人的沉默。此时此刻,我希望这个鲜活的林渡舟属于我。
“做噩梦了。”我轻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