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家里是富贵人家罢?怎么一个人赶路?”赵婉雁脸上一红,神态忸怩,道:“这这个”她思及向扬,心中怦然,这等缱绻之情,又如何能对旁人说出口?要直承此行是离家会见情人,实是为难,只羞得她满脸酡红。杨二姐见她如此,似乎猜到了她心里所想,笑而不语,简单收拾了房中杂物,出去准备做饭。
当晚赵婉雁与杨二姐一起用了餐,便回到房里,躺在炕上,心中潮思起伏,难以入眠,暗想:“爹爹知道我偷偷跑出来,定会大发雷霆,此时多半已经派人出来追我了。明天一早,我得立刻赶路,可不能给追上了。唉,向大哥跟爹爹水火不容,我我该怎么样才好?他们若能好好谈一谈”
正自想着,忽见窗外起了些火光,有人正在呼喊些什么。赵婉雁心头一惊,坐了起来,暗道:“杨二姐说的盗贼,真的来了吗?”
但听呀地一声,杨二姐开门进来,手上握着一跟木棍,神情凝重,道:“赵姑娘,你在这躲好,别出声,那群盗匪来啦。”赵婉雁用力点头,往墙角退过去。
屋外火光时暗时亮,摇晃不定,想是众人举着火把来回奔走。只听打闹之声越来越近,混杂着鸡鸣犬吠,吵成一片。喧嚷声中,忽然传出一声惨叫,接着连续几声,均甚为凄惨。杨二姐脸色一变,道:“今天这批盗匪好狠。”话才说完,忽听一人叫道:“三大王,你看这马。”另一人道:“嘿,好马!先打这家!”
赵婉雁心中一跳,心道:“这人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只听数人纷纷呼喝,声音到了堂前。
赵婉雁原没想到自己的马匹会引得贼人觊觎,登时慌了,颤声道:“杨二姐,他们进来了”杨二姐也是出乎意料,定了定神,道:“你先从窗口出去,快!”
话才出口,一个汉子已破门闯入。杨二姐抢上前去,木棍着地扫去。房中未点烛火,甚是昏暗,那汉子没留神,被这一棍扫得向前扑倒。
杨二姐抡起木棍,向他后脑重重打下,那汉子哼了一哼,瘫在地上。后头立有两人抢进,都是手提大刀,其中一人手持火把,见杨二姐打倒一人也不在意,举刀便砍。杨二姐只是稍懂棍棒,出奇不意的击倒一人,此时面对两人,立时乱了手脚,不住后退,见赵婉雁呆呆地靠在墙角,似乎吓得一动也不动,心中大急,叫道:“赵姑娘,快跑啊!”赵婉雁颤声道:“不行啊,你你怎么办?”杨二姐还没再多说话,手中木棍被一刀砍断,霎时脸色苍白,抛开断棍,连退几步,到了赵婉雁身边。
那两个盗贼举火一照,见到房中除了两女并无他人,顿起歹念,一人笑道:“妙啊,想不到这穷乡僻壤,倒也有这等货色。”便要冲上前去。另一人见了赵婉雁秀丽绝伦的容貌,惊喜之余,忽觉有些不对,道:“老弟,且慢,这妞儿我好像见过。”那盗匪笑道:“你要见过,早给你风流快活过了,还会在这儿?”
便在此时,一个胖大的身影走进房里,叫道:“阿胡,徐三,你们干什么?”
那两贼听了,连忙回身,一人陪笑道:“三大王,咱们逮到两个小妞,三大王看看,要不要捉回去?”心中却暗暗嘀咕,可惜快到手的美人又落到头目手里。
那三大王望向两女,突然面有惊色“咦”地一声。赵婉雁一见那人,更是花容失色,叫道:“啊呀!”这个胖头目一脸横肉,手提双锤,却是白虎寨三寨主郭得贵。
她曾经为郭得贵所掳,幸蒙向扬搭救,保得清白之身,后来在向扬与白虎寨三名寨主相斗时又见此人,最近一次是自白虎负她和向扬出城之际匆匆见过,直至今日,她犹未知晓何以白虎寨三寨主齐至京城,之后也没再见着,想不到却会在此遇到这个恶人,急得她几乎要哭了出来。
郭得贵亦是意想不到,神色惊疑不定,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向向那姓向的也来了?”他在向扬手下败得极惨,见了赵婉雁,不免杯弓蛇影,只道向扬与她形影不离,说不定此刻便在左近,心中颇感惊惧,只是垂涎赵婉雁的美色,也不肯轻易离去。
赵婉雁一转念间,也知道他顾忌向扬,心中暗想:“若是向大哥在这里,那也不必怕你。怎生吓他一吓,把这恶煞诓走?”她本来不善应变,此时心中惊惶,一时难以定心,更想不出半点应对言语,支支吾吾地道:“向大哥,他、他”
郭得贵见她神情慌乱,心想:“要是那向扬在这里,早就会出来阻我劫掠,看来十之八九是不在。”当下面露狞笑,道:“好啊,给你跑了两次,这会儿你可再也溜不掉了罢?”抛开双锤,冲上前来抓赵婉雁。
杨二姐见他扑来,顺手握到墙边竹帚,往他脸上打去。亏他郭得贵多少也是习武之人,色迷心窍之际,竟然轻忽大意,给杨二姐一帚打中,打了个满脸灰尘砂土,一时睁不开眼。杨二姐趁机拉着赵婉雁的手臂,直往门冲。
郭得贵忙胡乱抹了抹脸,怒道:“臭丫头,这么泼!”转身追了过去。两名手下忙拿了地上双锤,跟将出去。
杨二姐和赵婉雁出了屋子,但见外头几名农家壮丁正跟盗贼乱打一通。
郭得贵随即追了上来,从喽啰手中接过铜锤,叫道:“小妞儿,看你跑哪里去?”
赵婉雁正自惊慌失措,忽见自己的马匹已被解了缰绳,想是郭得贵正要抢马,又进了屋来。眼见郭得贵越追越近,赵婉雁无暇多想,骑上马去,策马便奔。
郭得贵哪肯罢休率众冲散众男丁,围赶过来,停止掳掠,只是带着手下猛追在后。但是众贼并无坐骑,那及赵婉雁骑乘良驹之速?追赶一阵,赵婉雁已将群贼远远抛在后头。
赵婉雁见离村已远,心中犹自跳得如打鼓一般,吁了口气,心道:“要是没及时逃出,只怕再也见不到向大哥啦。村里的男子已经集合起来了,杨二姐应该不会有事了吧?”
她正心忖已然脱离险境,忽然一阵马嘶,坐骑缓缓倒了下来。赵婉雁惊道:“怎么了?”仔细一看,只见一条马腿上血流如柱,想是混乱之中不知给哪个盗贼砍中,受伤着实严重。那马为了逃离险地,拼命奔跑,现下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来。
赵婉雁撕下袖子上的布料,包扎了马腿上的伤口,柔声道:“马儿,多谢你负我脱困,可是我得赶紧离开,不能照料你,只能帮你包好伤口,当真对不起了。你伤好之后,便自行回归原野,不用再供人驱策啦。”
她站起身来,望向来路,不禁一呆,惊叫道:“糟了!”原来马血一路洒来,血迹斑斑,成了追踪的指标,竟是把她行迹暴露无遗。她慌不择路,纵马之际只想突围,此时才发现周遭树茂林深,竟是行到了一条山路。深宵之中,隐隐传来几声鸦啼。
马已受伤,须得步行,赵婉雁也无可奈何,生怕郭得贵追来,只有往前快步奔去。但她体质柔弱,又累了一天,跑了一会儿,已是气喘呼呼,两旁林木却越来越盛。
她奔得两脚发软,支持不住,只得坐在一棵古松之下,倚着树干休息,只想阖眼睡去,但仍勉力支撑。昏昏沉沉之际,忽听一阵沙沙,是脚踏落叶之声。赵婉雁大惊,慌忙起身,正要往前再跑,忽见火光四起,郭得贵带着数名山贼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嘿嘿而笑,道:“小郡主,你很会跑嘛,到了这个荒山野岭来,真是再好也没有,哈哈,哈哈!”
赵婉雁惊叫一声,退到树下,颤声道:“你你”郭得贵凝笑道:“我什么?”一招手,两名喽啰抢了上去,左右拉住赵婉雁双臂。赵婉雁哪里反抗得了,挣扎几下,毫无作用,急得泪水盈眶,叫道:“不要不要这样!向大哥他他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郭得贵舔舔嘴唇,笑道:“那还得要他知道这回事才成。老子把你带回去天天玩,玩到你精疲力尽,走也走不动,话也说不出来,看你怎么再见那小子,怎么跟他说去?”
赵婉雁含泪闭目,低声道:“向大哥”
此时乌云蔽月,似乎明月心有不忍,不愿目睹这无助的少女惨遭蹂躏。
郭得贵走上前去,眼中尽是贪婪之意,双手便往她胸前双乳摸去。
突然之间,山林中传出一阵尖啸,极其骇人,却是夜枭之鸣。一声枭鸣之后,又是一声鸦啼,接着呀呀、咕咕、嘎嘎、呱呱所有聒噪尖锐的鸟鸣陡然纷纷响起,此起彼落,回荡在深山之夜,显得既是诡异,又是可怖。
郭得贵吓了一跳,手一缩,骂道:“怎么这等邪门,这么多扁毛畜生通通鬼叫起来?”话才出口,突然周遭一暗,乌云把月光全然阻挡住了,四周竟似有阵冷气,阴风惨惨,群鸟鼓噪之下,令人有种毛骨悚然之感。赵婉雁固然惊愕害怕,郭得贵和群盗也觉得心中不大舒服,不自觉地四下张望。 一个喽啰被吹得心里发毛,道:“三大王,这地方阴森得紧,咱们不如先离开这儿。”郭得贵虽是惊疑不定,却也不肯在手下之前失了面子,大声道:“呸!不过是几只贼鸟叫了几下,起了阵冷风,又算得什么?都在这山里过了两天了,又有发生什么事了?要是下了山去,遇着官兵搜捕,岂不是多费手脚?怕什么,都跟我来!”提了双鎚,反往阴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众喽啰不敢违抗,只得硬着头皮跟过去。赵婉雁被其中二人抓着手臂,一同押去,心里说不出的惧怕。满山禽鸟依然鸣叫不休。
走出十几丈远,夜幕之中,依稀可辨前头是一处峡谷,风势由此而来。
郭得贵见那峡谷一边山壁上有个漆黑之处,仔细一看,却是个天然生成的山洞,心中一喜,道:“妙极!咱们平日就藏在这个洞里,可不必受风吹雨打之苦了。”转头一看赵婉雁,见她一双清澄的眼中充满惧意,身子微微颤抖,娇弱不堪,心中邪念又生,叫道:“先把这妞儿押到洞里,让她跑也跑不掉。这小妞是赵廷瑞那老贼的女儿,待我将她好好整治之后,各位弟兄见者有份,尽管享受,出一出赵老贼给咱们受的鸟气。”群贼高声呼叫,个个兴奋之极。捉住赵婉雁的两人迫不及待,便拉着赵婉雁往洞穴过去。
赵婉雁虽知挣扎也是徒劳无功,但是仍然拼命抵抗,哀声道:“郭寨主,请请你别这样,当日向大哥和你动手,也没有为难你啊”郭得贵哪里肯听,嘿嘿嘿阴笑几声。
两名盗贼捉着赵婉雁走到洞口,陡觉一团冷森森的寒气扑面而来,三人都是身子一抖,打了个寒战。那两名喽啰叫道:“三大王,这洞口古怪,有股冷气,冻得厉害!”
郭得贵正自想着赵婉雁的胴体会是何等娇艳诱人,忽遭打扰,甚是不耐,骂道:“胡说八道什么,快进去!”两贼大眼瞪小眼,只得架着赵婉雁走进山洞,一人举着火把,火光照耀下,见那山洞高约二丈,深约四五丈,往左拐了个弯。
一人摸了摸赵婉雁的下巴,笑道:“这地方不错,小妞儿叫起来定是加倍的爽耳。”
另一人道:“可惜又得给三大王先玩,他总是把娃儿身上弄得油腻腻的,干起来不大舒服。”先前那人心念一动,淫笑道:“不能在三大王之前上这个小妞,先摸几把也好。”说着手一伸,便往赵婉雁大腿摸去。
赵婉雁惊叫一声,向旁一退,后面另一人却趁势拉住她,从后头往她胸口抓去,随手将火把搁在地上,两人各自捉住赵婉雁的手脚,将她按倒在地,四只手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各处侵略。赵婉雁急叫道:“不要不要”泪珠散落之际,依然无法遏止两人邪行,一只手已然在她乳前揉搓,淫邪的笑声萦绕洞中。
忽然之间,一道冷气从左边洞道拐弯直冲出来,飒地一声,火把立时熄灭,洞中一片黑暗。这冷气当真冰寒彻骨,一时之间,三人只觉全身血液似乎都结成了冰,牙关格格作响。两贼大为惊惧,均觉这无端而来的寒气实在太过诡异,慌乱之中,正待起身,忽听洞中左侧一个声音说道:“通通滚出去。”这语调奇冷奇淡,说出口来,犹如一条拉直的钢线,毫无情感,竟不似人之声调。
两贼和赵婉雁听得洞中忽然有人出声,又是这等诡谲阴冷,吃惊之余,无不骇然失色。一阵冷风跟着卷来,似乎三魂七魄也被这阵鬼气森森的怪风引带而去。
两名喽啰惊声大叫,竟不顾赵婉雁,连滚带爬地逃出洞外,叫道:“有鬼,有鬼!”
郭得贵见洞中火光突熄,正自奇怪,接着见到两人狼狈而出,口中呼叫有鬼,心中一跳,道:“鬼?”一名喽啰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叫道:“三三三大王,洞洞洞洞里有鬼啊!”另一人猛点其头,却是吓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郭得贵见了两人的惊惶神色,心中暗暗发毛,暗道:“莫非洞中真有什么鬼怪,才起这样的怪风?管他娘,总得先把那妞儿抓了出来。”当下带着众喽啰上前,要往洞中探去。
赵婉雁一人被留在洞中,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惊魂未定,暗道:“这些恶人怕成这样,难道难道真有鬼魅?那声音真也不像人的说话啊。”一时之间,不知该庆幸暂时免于遭受侮辱,还是忧心洞里鬼怪的可怖。便在此时,那声音又道:“不想死,就快滚出去。”
赵婉雁听着这冷若铁石的寥寥数字,心底一股寒意直升上来,强忍惧意,颤声说道:“你你是人还是鬼?”那声音这次只吐出一个字,说道:“鬼。”
赵婉雁胆量本小,一听此字,身子一震,吓得险些惊叫出来,但随即想到:“世上真会有鬼承认自己是鬼么?”但她毕竟从没见过鬼,倒也难以置喙,心中反而定了不少,暗道:“就算是鬼好啦,可是他好像还不大凶恶。我要是出去,定会给那些人捉住,与其失了贞节,还不如冒险跟鬼打交道。”
她这是绝望之中的异想天开,全没顾及这“鬼”的想法,当下低声道:“鬼鬼先生,你让我在这里躲一下好吗?外面有一群恶人,他们他们要捉我。”
那声音说道:“那些人是谁?”赵婉雁轻声道:“是是白虎寨的三寨主,他姓郭。”那声音沉默一阵,道:“你过来。”赵婉雁听他说话依然全无生意,虽然令人害怕,可是似乎并无加害之意,当下鼓起勇气,摸着洞壁走到左边弯洞。
黑暗之中,瞧不见任何事物,她不知该往哪边说话,只得道:“鬼先生,你在哪里?”
话才出口,一道火光隐隐照来,却是郭得贵带人进来查探。赵婉雁藉着火光,瞄到身旁一个影子,正待转头相视,忽听呼地一声,赵婉雁只觉身边扫过一片冷气,火光立灭,只听得群贼惊声叫嚷,四下又归于黑暗。
忽听几下沉重的脚步声,正是郭得贵大着胆子走了过来。他双鎚交击,一声砰然巨响在洞中回荡不去,趁着这股气势叫道:“什么妖魔鬼怪,快快现形,看老子一鎚把你”把你如何,尚未交代分明,赵婉雁忽觉一股吸力将自己凭空扯退,耳听一股劲风刷然而过,其声如撕布帛,接着便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几声沉重的铿啷之声,紧跟着又成了一片恐惧惊叫。
赵婉雁不知所以,正自茫然,忽听那声音在耳畔响起,冷冷地道:“郭得贵,这招不会要你的命,快快滚了出去。要是你们再来扰我,一个个都杀了。”群盗听了,无不心惊胆颤,哄闹成了一团,扶着郭得贵落荒而逃。
赵婉雁呆了半晌,待得惊觉群贼已然逃遁,心里一松,支持不住,倚着洞壁缓缓坐倒。那声音也不再出声。赵婉雁心神稍稳,暗道:“他好像不是鬼啊,鬼应当是一下子勾走人的魂魄,怎么也会像向大哥他们那样,有什么武功招式吗?”
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低声道:“谢谢你帮了我,你你应该不是鬼罢?”
那声音冷冰冰地道:“我是鬼。”赵婉雁听他仍说自己是鬼,不免还是颇为害怕,轻声道:“可是可是你能这样跟我说话,是不太像不太像鬼啊。你你是什么样的鬼?”她这话出口,那声音便停了话。过了半晌,那声音说道:“整个武林只有我一个鬼,黄仲鬼。” 洞中之人,正是皇陵派中仅次于龙驭清的高手,明孝陵守陵使黄仲鬼。
他自巾帼庄一战为慕容修、向扬、文渊三人联手击退,更中了文渊一剑,创伤极钜,退走之后,并不回京城覆命,独自来到山中疗伤。他所修练的太阴真气,乃是一门极其诡变霸道的内家功夫,攻敌护身,威力均是奇大,却有一样不利之处,易于调理内伤,但一受外伤,却反较常人难以痊癒,只是黄仲鬼内外兼修,平日几乎无战不胜,偶受外伤,也甚轻微,唯有此次受创过甚,不得不觅地藏身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