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两重的鲫鱼被拉出了水面,在水面反射的阳光中剧烈地扭动着青黑色的背脊,把一串水珠重新弹回了水里。
“我看你这回还往哪里跑!”前田庆次狠狠地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好像坠着铅块。不过是一条小鱼。他攥着鱼竿的手却像握剑一般暴起了青筋。
这样地大小在鲫鱼里就算可以了,但实在还是用不着费多大的力气。鱼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落在了岸边的岩石上,不断用尾巴抽击着石面。
梅千代拿起了一只鱼篓走上前来,想要捉起它放进篓里。可就在这时前田庆次作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倒转鱼竿猛地刺了下去。
杆柄的尾部毫无悬念地穿过了鲫鱼的身体,就在脑袋下方约一指宽的位置上,鲜血顺着从伤口出溢了出来,两腮更加剧烈地张合着。尾巴依旧在不停的摆动,不过已经从抽击变成了痉挛。
“这样它就不可能再逃回水里去了!”前田庆次拔出了鱼竿,语气非常平淡地说到。
“哦这又何必呢!”我示意发楞的梅千代继续刚才没有完成的工作,然后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我听说了你的那些事,我看还是到此为止吧!之前我的计划是有些不足,但是这次也不一定非得要得勉强进行。我们完全可以继续筹备一段时间,等到”
“我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可能瞒过您,但是做任何事不都得要冒一定的风险吗!”又一条鲜红的蚯蚓被挂到鱼钩上,前田庆次忽然向我问道:“主公,您还记得荒岛辰太吗?”
“哦不记得!”我仔细搜寻了记忆,但是没有这个名字的印象
“真的不记得了这却也难怪!”前田庆次可能是笑了笑,但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是谁?”我觉得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文章,就顺着他的话追问到。
“他是一个尾张人,在信长公上洛的那一年加入到最早的那支诸星骑兵里。后来因为在胜龙寺城击溃三好政康的战役中立了点小功劳,被我收为家臣”前田庆次口气像是在讲故事,同时漫不经心地调整着手里的鱼竿。“他没什么特别的长处,武艺也很一般,不过人却很勤恳,总是踏踏实实地做自己的事情。用了大约15年的时间,他终于成为了一名足轻大将,原本是一个农民的他只怕这已经是最高理想了。可就是在四年前,东国讨伐战中他死在了安房,一个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去的地方。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我做梦经常会看见他们的脸!”
“哦”叫他这么一说我模模糊糊有了点儿印象,似乎是有这么个人。但我是肯定记不起他的名字了,而且这样级别的一个武士战死现在根本不会通知我。
“他们每次都会在梦里提醒我,不能让他们白死!”前田庆次继续讲到,鱼竿再次被插进了岩石里。“如果诸星家不能开设幕府,那么他们可就真的白死了。现在天下武士的心和一百多年前不一样了,上位公卿、左府大臣不过算个屁!没有名义的强大武力必然无法持久,甚至二三十年后诸星家内部就会因名义不正开始分裂、崩溃,不要说什么我们现在的荣华富贵,就是那些普通将士用生命给妻儿换来的一点点生计也将不复存在。不论您今天怎样说也劝服不了我:这次会议上要是无法形成决议,那些反对甚至不表态的人一个也别想再活着回去!”
“还是不要那么激进吧!”他的话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公诸于世的白刃相向一直不是我的风格。“现在我们已经掌握了全国的经济,越拖下去我们的优势就越明显。即便是拖到信清那一代也没什么了不起,再次动乱起来还有许多荒岛那样的人会死”
“主公,您的锐气真是不行了!”他轻轻笑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屑。“我记得您以前自己说过,越怕损失而瞻前顾后的人最后往往失去得更多!”
“即便是我们自己这一方也一定会引起争议,毕竟这是一定会背负千古骂名的事情。可能会失去现在的大好局势,就比如以胜猛那样执着于大义的理念”我还想争取一下。
“确实支持我这个作法的人不是很多,但那不过是顾虑您的立场。如果主公您支持的话,那么我们这一方的意见就会统一起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信封,递到我的手上。“看看吧!这就是胜猛给我的回信!”
我接过那个信封,抽出信纸展开。
那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为天下计,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您不用亲自动手,一切恶名都由我来担负,您只要不干涉就行了!”他紧紧盯住我说:“但就算您阻止我还是要这样干,除非您现在就把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