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于是残破昏暗的屋子内,明亮暖黄的火光映着这一小片天地,有老妇无神的双眼,有大儿子麻木的表情,老汉随着火光忽明忽暗的后背,以及活泼开朗的小儿子的笑脸,如一副难以言喻的烟火画卷。
这众生里,锦衣玉食的,永远只是一小撮。
绝大多数,还是这种贫穷到骨子里,衣不蔽体的平民。
“啊!”
石老汉忽然痛叫一声,猛地跳了起来,大手绕过肩膀,狠狠抓着后背,却抓着一簇灼人的火苗。
原来是小儿子塞柴火,没注意将一块小木炭给弹到石老汉后背上了。
石老汉干脆往地上一趟,摩擦几下,才好不容易将火苗压灭,但单衣上仍旧有火星未熄,他不顾寒冷直接脱掉衣服,慌忙在手中搓了两下,洒了点水,才熄灭这火。
等重新穿好单衣,石老汉默不作声走向小儿子。
“不要,不要……”
这表情太熟悉了,小儿子慌忙挽住娘亲胳膊,一脚踹了下呆愣的大哥:“娘,你快劝劝爹。还有哥,你赶快说两句啊……哎哟,爹你不要打啊……”
小儿子在石老汉手中狠命挣扎,小小身躯,此刻爆发无穷力量,石老汉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你这小兔崽子……”
石老汉怒了,下手更用力,但忽然间,一个挣扎,身上披着的兽皮袄忽然飞了出去。
方向正是灶火。
“不!”
时间仿佛静止,四双眼睛盯着抛飞的兽皮袄,正准备抓,却看到已经扑腾一下,半边没入火堆里。
“天呐!”石老汉顾不上儿子了,两步跳到灶台,劈手将兽皮袄从灶膛里拽出,可上面已经有大簇火焰了。
石老汉当机立断,立刻将兽皮袄塞进水桶里,冰块破碎,水花飞溅,火焰瞬间熄灭。
石老汉抽出一看,脸色一下黑了起来,兽皮袄一侧已经烧出大洞——皮很薄,上面多是兽毛,一烧就穿。
“这……”
石老汉沉默了,只觉心头一片冰凉,烧出一个大洞,意味着他将难以抗冻,被冻死的概率大大升高。
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一样,石老汉连骂人的劲儿都没有了。默默将兽皮袄抖开,旋即蹲在灶膛前,远远让火苗烤着。
“爹……”
小儿子畏畏缩缩将小手放在石老汉背上:“我错了。”
石老汉没有说话。
小儿子更害怕了,低声抽泣。
这时,大哥忽然走到他身边,粗糙的大手摸在他头顶,结结巴巴地道:“弟弟,不,不哭。”
“哇。”小儿子哭的更大声了。
此情此景,哪怕是智商低下的母亲,也觉察到了不对劲,目光里闪过一丝悲哀之色。
……
啪啪啪。
忽然间,院子里响起了剧烈的敲门声。
“老乡,快开门,……开门,都看到你家冒烟了。”
屋子里,平静绝望的气氛登时一碎。小儿子擦了擦眼睛,不哭了。石老汉僵硬了一下,旋即将半干的穿在身上,走了出去。
“八成又是来讨税的官吏罢?”
石老汉幽暗的眼神毫无生气,只觉自己五十年的一生,好似地狱一般,重重绝望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尤其是刚才一幕,欲哭无泪。
罢了,等官吏将自家粮食讨走,便自缢罢。
石老汉拿下了横着的门阀,门一下子被推开了,五个官吏挤在门前,后面是十几个穿着厚厚皮袄的白巾士卒。
这么大张旗鼓,真是不给人活路……石老汉眼神愈发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