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周平说:“她……你知道她们喜欢聚一起打打牌拉拉家常,难免就说漏嘴了。我心里清楚你是什么样的人,妈妈以后和你接触多了也会明白。所以我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就是怕你多想。”
贺周平觉得这样就是解决了问题——只要虞小曼不知道这件事情,他能慢慢劝好他的母亲。
虞小曼握住他的手:“结婚的事,我想了很多。”
贺周平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说:“你不是说暂时不谈这事吗?”
“但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也不能一直这样对你拖下去,没有个结果。”虞小曼的声音愈加细而温柔。这不太像她平时说话的声音,她知道自己正在有意识地安抚贺周平,听上去就好像有一台摄像机正在对着她。
而贺周平被她安抚到了,他说:“那你想出什么结果了?”
虞小曼说:“我们不能结婚。”
贺周平失笑:“什么叫不能?我们当然能。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能去登记!”他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她的误解,他母亲的误解,沟通问题,他们将来的规划是多么适合她。
他就像试图用胶水把泰坦尼克号粘起来一样徒劳无力。
虞小曼为他感觉揪心,她沉默着听完了他半是责怪半是哀求的长篇大论。贺周平抽开手,拿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犹豫了一下,重新握住虞小曼的手,轻轻用大拇指在她手背上摩挲:“你真的要因为一点小问题,就放弃这一切?华丽,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他后半句话一点错都没有。
但虞小曼不能被说服,她只是在心里明白了一件事。她不能和贺周平结婚。
她喜欢贺周平,但没有爱到非君不嫁的程度。其实在贺周平突然求婚那天,她就很清楚这种感觉。
如果她和贺周平结了婚,在大事上,都会有婆婆的身影。她必须要面对一个看不起她的婆婆。她没有爱贺周平爱到足够深,深到可以忽略这个。
虞小曼反问他:“你真的觉得,你妈妈一点都不反对我们结婚?你试试看告诉她,我们已经悄悄领证了,看她是什么反应。”
贺周平说:“我们两个的事情,你为什么总是要在我妈身上找原因?如果我们坚持结婚,她当然会接受你。”
虞小曼无法反驳他隐含的指责,她一瞬间几乎被羞愧和内疚吞没了。
贺周平和她不欢而散。虞小曼离开时脸都烧了起来,她用沉默和贺周平道别,但是贺周平坚持送她回去。
下车前,他又吻了她。虞小曼固执地不肯配合这个吻,使他只能嘴唇相触。
“我们……”他想说什么,但是最终没有说出来。
第二天虞小曼去了外地,贺周平给她发了消息——“等你回来我们再谈谈。”
中午时候他心还是不能静,回家一趟,周太太刚好在家,见到周平有些意外,他一般不会回来吃中饭。
“怎么了,一脸有心事的样子。”母子两个吃过饭,周太太就问周平。
贺周平觉得用“我们已经领证了”来试探母亲未免太儿戏,但在虞小曼的描述里,周太太对她已经不是一般的反感。
“我和华丽分手了。”他说。
周太太正在修剪她的兰花,一听这话,她放下了剪子。
“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她关切问。
贺周平说:“昨天,因为她太忙了。我们结婚的事情谈不拢。”
周太太又问了两句,忽然说:“我早就知道会这样。她不适合你。”这句话还可算是正常的安慰,然而接下来半个钟头,周太太都在数落虞小曼的各种缺点。从她的长相到她的穿着,有的没的挑出一大堆毛病,更别提她的家庭——“单亲家庭,从小没妈管着,能有多好的教养?”,还有她那个有名的前男友——“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这件事,有几次被朋友问到才知道,你说尴尬不尴尬!”,还有最近陶朱的事情——“他们那一行,勾心斗角的,什么手段都敢用,你说一般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哪里会有这种事情?我不求你找个多有心机的,人品好最重要……”
贺周平站起来:“我走了。”
周太太心情却很好:“好了,都分手了,听我念叨两句也不行?”
贺周平没有说话,他怕一张口,就会说出让母亲伤心的话。他又想说他爱虞小曼,又觉得这种话在现实中对着母亲难以启齿。
但他如此失落的原因,是因为他明白了,她是对的,她只是不愿受委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