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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森杰颔首认同,不再言此,转头去看胤禔,问道:“明日瑾安一家可是要往大业寺上香?”
“是。”闻得此问,胤禔心中稍有不安,大业寺虽可算是皇家寺院,然皇家进香之日外倒也迎苦救贫,只是他听霍青说过皇长子水汜近日提及此地语中厌恶十分明显,如今他家先生又问,可是那庙中的和尚有甚古怪?
“你明日早些派人传话与他:太后每逢五月初六必至大业寺小住礼佛,明日还家时辰定要早些。”
胤禔听到方森杰言说太后二字时的语气,忍不住抬眼去看人,只见烛火下清隽书生眉目柔和依旧,一双墨瞳映着火光莫名有些瘆人,心下一叹,正欲出声应下,就听霍百里接口道:“且宫中皇四子好佛,常为太后前行探路,明日大业寺中警醒着些,莫被人记恨上。”
胤禔应下,心中却叹:这又是供着神佛装门面,又是小心眼儿,还排行老四,明日若被胤礽遇上,少不得要试探一回,结下仇来,所幸明儿霍青和胤祉都在,总闹不出大褶子来。然而,心下总不免担忧,终是忍不住出声抱怨:“这太后也是无聊,五月里并无佛日,这时节那大业寺所在岳山上亦无十分风景,作甚折腾一回?”
“佑明慎言。明日乃是皇后忌日,太后后日往佛寺去,乃是为消些业障,现下你晓得了因由,今后莫要再提此事。”霍百里轻声同胤禔说道,眼却瞧着方森杰。
“皇后忌日是明日?”胤禔一惊,他曾亲眼瞧着胤礽为康熙皇帝那一句诛心之言黯了眉眼,至今仍不敢想那人是否已挣脱梦魇。午夜梦回之际,他也曾想过此间水泱处境种种仿佛他们兄弟前世投影,胤礽同水泱走得那么近,其境况会否时时戳着胤礽心中隐痛,如今,他却是能松口气,康熙皇帝最擅编撰诛心谬论,拜其所赐,他们兄弟心性终被炼得坚韧非常,但看那投了女身仍活的不错得两个,即可窥见一二。
“是。据说当年皇后诞下太子后情势虽凶险,用了西疆晋上的天山雪莲方才回转,只是,有人将定国侯殒命疆场一事说与皇后,皇后与定国侯姐弟情深,心神大恸……终是药石无灵。”与胤禔详解当年事的却是方森杰,此时方森杰眼中阴霾已不见,温和直入眼眸,让霍百里暗暗松了口气。
“过几日是南安王府郡主生辰宴,王妃现下不好挪动,你是得去的。”忆起听得的旧年轶事,霍百里笑着续道,“你和瑾安总念着要教导妹妹,正好可去寻霍青取经。”
胤禔应下,面色不变,心下却不以为然:好歹他曾经着意教养过的四个闺女在娘家败落之境仍能护着儿女长大成人;胤礽虽没来得及同其嫡女修好,后半辈子却是一直苦心孤诣的教孩子;胤祉虽没亲自教养过女儿,却一直不曾忘记护着荣宪;而霍青上辈子就没有嫡亲姐妹,唯一的女儿也没养明白,这辈子教妹妹还不是从他们这儿取的经。这话却是与人说不得,每逢此刻,胤禔便要庆幸一回幸好有胤礽等人同在此间,否则,他非得被这种无可倾述的心情憋个好歹。
眼见时辰不早,胤禔起身告退,正待出门,却被方森杰叫住:“告诉瑾安莫要躲在家中,经济仕途皆为要事,为师并非古板酸儒,不会苛刻一心只对圣贤论说。我和华星近日有事要忙,你二人在书院好好读书,书肆的事儿吩咐了管家去做就好。明年下场,不得坠了为师的名声。”
胤禔折身领命,退出屋去,行在庭间径上,忍不住叹气:怕是直到宫中事毕,胤礽才能收回心好好读书,他这做兄长的无可为之,只能祈愿国事繁重皇帝忙,后宫皇子莫要闹。
待胤禔离开,梅鹤园中火烛渐灭,片刻笑声,静室中方森杰起身整衣,霍百里解下褐色外罩,身着玄衫站到方森杰身边。
方森杰偏头看了身边人一眼,并未出声,只是捧了高几上青玉净瓶转身出门。
霍百里弯了弯唇,执了几上银剪,紧随其后。
月色皎皎,梅鹤园偏角莲池中鹤群单脚而立,曲颈头藏于翅下休憩,亦有几只鹤在池旁漫步,对缓步行来的方霍二人仿若未见,径自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