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无处皆安。这并非水郅一人的期望,而是整个水家的夙愿,先帝虽不是最喜欢水郅,却仍择其做继承人,为的就是父志子承。这么些年,就连她这个妇道人家都能看出来,更何况听过那些个白眼狼做的事儿,她都恨自己不是男儿策马疆场!
她置在西北的陪嫁庄子早做了屯粮之用,这是早些年她对何家的暗示,近年她百般筹算总被水郅闲闲一招破局,算是认了输,已没了众人奉承的雄心壮志,也不少同何家明言境况,没想到何家竟是早已走上偏路了。
既不是同路人,她也犯不着再去为人担忧,各凭天命吧。
宫中小宴散席时已近宵禁时辰,水郅倒还不忘让侍从取了酒给人带上,水臷瞧着胤禔带了三坛酒也没说什么,只是破天荒地挪到水臶边上搭话,说过几日待他家小子病好些了,还要请水泽领着多提点些。
正在登车的涂之洲忍不住回头去瞅水臵,果不其然瞧见了人黑着脸。
水渃晓得那必属只几人方知的往事,仍忍不住好奇为何他八叔会寻了他那性情桀骜的三叔请托,反而避开性情温和的四叔,只是眼下并非探问时机,又看了一眼便也上了马车。
水臶瞧着一把年纪仍将撒娇耍赖做得得心应手的幺弟,满心无奈,不过是曾教他骑马罢了,怎的竟还要一世为人师?
端王水臹因与水臷同乘,倒不好不管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试图将水臶的袖子从水臷手里拽出来。
水臷醉得说话都得拖三个拍,仍执着的摇着水臶的袖子,委屈的模样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水臶只得动了脑筋想一回他这幼弟到底盘算什么,不过,他们这一辈儿的人虽没少生死斗,却也在他们大哥水致和当今的带领下,斗智斗勇斗武斗心,认输也干脆,从不对人家眷动手,想来他这幺弟就算有私心,怕也倒腾不出什么。
水臷得了水臶的应允,这才欢欢喜喜的跟着水臹走了。
乾元宫后殿,水郅饮过一碗浓热茶汤,酒意已蒸腾去五六分,卧在榻上,听过诸王情态,命人去问恪王嫡子的脉案,算了一回过些时候给自家侄儿安排了何种差事,就听先前被派去清查太医院的羽卫前来回话。
水郅坐起身,唤人进来。
银甲羽卫单膝跪地,沉声叙道那被派去东平王府看诊的御医如何不待讯问就和盘托出有人阻他报上脉案一事。
水郅接过奉上的脉案,对照今日御医的回禀,沉吟片刻,道:“虽晓错,总要有所担当,朕就当为东平王积福,边疆少医,罚去西疆军中。”
至于是何人做下这局,怕也只会是这皇城中出去的人,幸好确实如此。水郅闭了闭眼,立朝不过三载,竟已有内忧外患如此,幸好他动用羽卫清查一回,否则不知日后会被瞒到几时。
“查出何人所为,不必动他,盯了人每日进出,报来即可。”
羽卫是由皇帝亲自挑选训练的亲卫,平素隐在皇城禁卫中,只奉旨办差时会着了银甲背缚羽箭,待事毕便会从京中消失。而这羽卫是从何处选出,又往何处去,从无人能查明,即使水郅的羽卫曾现身京城长达三日之久。
银甲羽卫太过抢眼,朝臣为此愁肠百结整整一夜,借了夫人女儿的香脂遮掩一番出了门,待与人寒暄,方才发觉彼此的欲盖弥彰。如此,宿醉的诸位立于众臣间倒是十分不显。
五月初七这日,普一上朝,礼部侍郎奏上绛彩国国君遣使来朝,便有朝臣奏说以大齐气度,该当降下宗室女永结同好。
不待皇族诸王驳之,水郅便对那出言的朝臣笑道:“朕的女儿和侄女都被娇养得只知鉴史、论书、烹药、持家,各个盼着能助军杀敌,哪里受得住委身反复无常之辈的委屈,李卿家如此大义,想来女儿定也是能忍辱负重之辈,待朕敕封了县君,往绛彩小国,与朕大军里应外合,倒也是巾帼英雄!”
那上陈的李姓臣子伏跪于地,身如筛糠,已说不出成句言语。
水郅也不理那人,连下数道旨意,见朝臣无声,起身退朝。
待水泱慢声询问大理寺卿付彬可是将罪臣之辞整理妥当,许多朝臣方才缓过神来,茫然四顾,见彼此神色相似,顿感戚戚然。
站在前头揉着额角的水臷暗骂一回他的兄长们又坑他,拉着脸拿眼将往他这边围上来的朝臣都剜了一回,疾步往谕天宫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