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那段时间有大批的神族经过,起初阿丑并未在意,直到他发现那些神色肃穆的神族竟都是赶往雷泽的方向,他方才瞬间紧张了起来。
“请问大人,你们都是去雷泽吗?那里可曾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一日光景阿丑不厌其烦的向每一个过往神族发问,但大多数神族都是一看见他狰狞骇人的三颗脑袋便匆匆绕道离去,直到临近黄昏,他方才从一个好心的神女口中得知,雷泽已生巨乱。
原来雷泽之主始鸠并非世人眼中的那般高洁,一切不过都是他刻意营造的假象罢了。之所以他直到近些时日才被看穿,一来是他伪装得很好,二来是因为他在席卷三界的那场大战中因为太过贪婪下手残害了很多神族,夺了很多天材地宝和他人的军功,他一直以为被他设计除掉的神族没有活口,谁知山阴之主会稽却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在始鸠下黑手害过的那些神族之中,会稽绝对是最凄惨的一个,他一直将始鸠当做兄弟,千万年来一直与始鸠并称‘大荒双杰’。他放心的将后背交给始鸠,可始鸠却在快要收尾的混战中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始鸠说:“英雄只有一个便已然足够,双杰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恶心。”
始鸠固然优秀,但会稽却一直都是比他更为耀眼的存在,他早就萌生了除掉会稽之心。会稽得到的赞誉越多,他便越发讨厌会稽。
在将会稽重伤之后,始鸠并没有立刻杀掉会稽,反而用□□毒哑了会稽,废除了会稽的神骨弄断了会稽的四肢,他在人前对会稽照顾的无微不至,赢得了很高的赞誉。
会稽不能言,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始鸠颠倒黑白,曾经他有多相信始鸠,眼下他对始鸠便有多痛恨。
他无法动弹,天庭便将所有的军功都给了始鸠,而后因始鸠对他的照顾,再加上山阴跟雷泽本就毗邻,天界便索性将原本属于会稽的山阴之地也一并教育了始鸠打理。
始鸠假意推辞了一番后,便以替会稽照看子民为由理所应当的进驻了山阴之地,而后更是顺便打算连会稽素有东海第一美人之称的妻子敖菱也打算一并接手。
然而敖菱在发现始鸠的狼子野心之后,不愿委身始鸠,反被始鸠忌恨诬陷说她嫌弃会稽的伤残与他人有染,已经被始鸠蒙蔽的山阴子民相信了他的话,分外仇视敖菱,让始鸠严惩不贷。
山阴是礼教森严之地,□□之罪要受到极为残忍的惩罚,他们之前有多爱戴会稽,便有多痛恨敖菱的‘水性杨花’。
最后会稽眼睁睁地看着始鸠以替他讨回公道为由,让敖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点了天灯。
会稽当场便流下了血泪,随后眼睛也渐渐不能视物。
那会儿始鸠已经折磨腻了会稽,他琢磨着如今山阴之地的子民也渐渐认他为主,若会稽还活着难免会有子民会记挂他的好,因此便命人将会稽丢入了时常有食人妖兽出没的深渊。
就连死亡,他都没给会稽一个痛快,他让会稽葬身兽腹,尸骨无存。
然而因为对始鸠的痛恨,会稽虽然身死,但魂魄却并没有进入留到轮回,想到枉死的妻子,想到依旧被蒙骗的子民,会稽的魂魄因怨而渐染魔息。
为了能找始鸠报仇,会稽以妖兽为食,以魔气为生,既然神骨被废,身体被噬,他便索性彻底入魔,用魂魄永坠魔界为代价,向魔三皇子炙阳重新为他重塑了身躯。
重返天界后,会稽带着炙阳给的魔军直接杀到了雷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始鸠虽强,却也比不过因恨而生已为妖魔的会稽。
雷泽子民的生死他并不在意,但唯独害怕自己会被会稽报复。
为了讨好会稽博得一线生机,始鸠不仅将雷泽和山阴两地的主神之印交出,甚至还将自己的妻妾悉数献给了魔军,让他们背着会稽放他一条生路。
“妻妾?”阿丑喃喃,脸色瞬间变得一片惨白。
神女悲悯道:“是的,所有的妻妾。听说当时那些女子为了活命,大多都选择了委身魔军,唯有模样最漂亮的那个树神姑娘因为怀着孩子宁死不从,她求始鸠带他离开,若最后当真走投无路,她能死在他身边也是好的。然而始鸠却只想苟活,他对那女子说,他已经厌烦了跟她演什么你侬我侬的恩爱,他从来都没照顾过她,过往也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会儿他之所以会让她留下,不过是因为她长得美貌,想着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罢了。他还劝那女子说,如果她当真喜欢他,就该为了他去讨好那些魔军,待到他活下来之后,说不定还会大发慈悲的将她这双破鞋捡回去。”
“那姑娘刚开始心神俱碎,而后似想通什么一般,她说她早该明白,他不是他。她擦干了眼泪,神色恍惚的想要离开,她喃喃的说着自己认错了人,说她伤人最不该伤之人,说自己要补偿他。然而始鸠却担心她神神叨叨的模样会惹怒那些魔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动手杀掉了那个女子,随后趁着魔军跟其他女子温存之际,逃出了雷泽。会稽虽然也是受害者,但他重生归来双手却沾满了雷泽子民的鲜血,是以天界便号召诸神去雷泽平乱除魔,而对始作俑者的始鸠更是必杀令。”
神女顿了顿,又好心对阿丑建议道:“这次去除魔,但凡有作为者天界皆有赏赐,你要随我们一起吗?”
阿丑知道神女也是好意,但眼下他却根本没办法回应任何东西,他的世界正在天塌地陷,所思所想皆是他用心呵护了那么多年的姑娘,竟当真没了?
他没有和神女同行,而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雷泽。
那会儿神族跟会稽和魔军已经战做了一团,激斗的场面十分危险,可他却好似毫无察觉一般,在刀光剑雨中穿行,直至他在地牢中寻到了琅轩已经开始腐烂的尸身。
他明明记得当初他们分开的时候,他的姑娘还眉眼带笑,说不出的娇俏灵动,为何再见面,她却浑身冰冷,面目全非了呢?
为什么那样好的姑娘,始鸠就没懂得珍惜呢?
他小心翼翼地将琅轩搂入怀中,姿态郑重,就像搂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贝。
被嘲笑,被欺负,就算命运再不公,阿丑也没有半分怨怼,因为他有琅轩,因为他心中有一个那样美好的人。
可如今他的美好已经被始鸠彻底毁坏,他恨始鸠的自私残忍,却更恨他自己的懦弱。如果他一早没有编织那样的谎言,琅轩便不会爱上他描绘中的始鸠。如果他在她化形之初鼓起勇气承认了自己便是一直照顾她的人,琅轩也不会再心心念念地想要去雷泽寻始鸠。
诚然琅轩是因始鸠而死,但追究根本原因,一切却都是他因自卑而道出的谎言。
他去南极寻了冰颜花,让她的尸身不用再继续腐坏。
在寻了妥当之处安放好琅轩后,阿丑便开始在三千世界奔走,一边寻找始鸠的下落,一边寻找让琅轩复生的方法。
他用了五百年时间终于寻到了东躲西藏的始鸠,用始鸠的鲜血祭奠了琅轩和无数因他而死的亡者。
随后又用了整整五百年的时间,在巫族打听到一个传闻,说是神一旦身死,便会进入黄泉依过往功德判定入六道之中的何种轮回,但因为神的魂魄力量较强,惨死的魂魄还有带有戾气,为了能顺利让神进入轮回,冥界便会让他们的魂魄暂且在黄泉平复安息。如果能将黄泉的故人之魂带回人世,加上世间流传已久的一些秘术,说不定便会有气死复生的可能。
但因为复活的禁术往往不属于正道,而被复活之神也不再属于天道,甚至因为在黄泉呆的时间特别容易坠入魔道,是以天界便严律禁制有人动用复活之术。且为了防范这一点,冥界也十分配合的将黄泉建在了地狱深处,若有人想要进入黄泉,便唯有踩着冥王和十八层地狱所有负责监管神佛的尸身上过去。
阿丑虽然想要复活琅轩,但却没想过要造那么多人的杀孽,再加上他当时的道行已经快与天道并驱,他思索良久,决定寻一处天界与黄泉最为接近的地方,撕开一个连接黄泉彼岸的通道。
没有人知道阿丑耗费了多长的时间在天界与冥界边缘游走,也没有人知道阿丑动用禁术究竟耗费了多大的代价,但最后阿丑却终是成功撕开了一个天界直通黄泉的通道。
他将此通道命名为泪海,因为只有对逝者拥有无比深刻之人,才会想要让逝者重回人世。而他们在寻找等待的过程,其流过的血泪早已能汇聚成一片汪洋大海。
阿丑带着琅轩的尸首进入了泪海,而后很多年大荒依旧有关于他们的传闻,有的人说阿丑成功复活了琅轩,他们一起在风景秀丽的深山携手隐世,也有人说阿丑最终还是失败了,因为天道不容于禁术,他拥着琅轩的尸首一起化为了飞灰。
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事情的真相究竟为何早已不得而知,唯有泪海的存在,给了很多爱人逝去的绝望者一个飘渺美好的承载寄托。
但因为泪海是被阿丑强行撕裂的通道,它的出现方位经常变换,再加上很少有人知道应当如何进入,是以去寻泪海的人如过江之鲫,但成功者却鲜少耳闻。
很是唏嘘了一会儿阿丑和琅轩的感情,我拉了拉碧方的袖口,有些紧张道:“那就你这么说,就算发现了泪海,我们也无法进入么?难不成我们也要向阿丑当年四处寻找始鸠一样的去寻找他带我们进入泪海么?那是不是要花很长的时间,我二哥他……”
碧方嫌弃地看了我一眼,曲指弹了弹我的额头,果断打断了我的喋喋不休:“你当真以为就凭阿丑的能力就能撕开天界与黄泉的通道么?”
我吃痛捂着额头,呲牙道:“不然呢?”
灰蒙蒙的云层好似有暴雨即将到来,碧方摊开折扇悠悠晃了晃,直等到我快急得跳脚时,他才慢条斯理道:“阿丑之所以能那样顺利的撕裂那条通道,是因为瑶华帝君出手帮了他。”
雷声轰隆,很快便有大雨瓢泼而下,然而我胸口处却一下又一下跳得格外厉害。
毕竟碧方身为瑶华帝君坐下第一人,知晓帝君那样多的秘辛,要找寻泪海入口于他而言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