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着手行动。那个天杀的李文杰总不能这会儿推开车门,满脸堆着笑说“哎哟,两位,我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吧?
一罐红牛进肚,困劲儿熬过去了,我拿着钥匙进了驾驶室。月饼睡不着,坐在副座陪我唠嗑解闷儿。
“南瓜,阴气最重的地方是哪儿?”月饼支着下巴找音乐。
“坟地?”
“亏你还号称懂点什么。每天高速路上都会撞死各种生灵,自然阴气最重。喏,这条路像不像通往地府的黄泉之路?”
此时,高速公路的车已稀少,路中央隔离带的反光牌映着灯光,延伸至夜幕深处。偶尔几辆车呼啸而过,尾灯闪烁,越行越远,像是指引游魂进入地府的冥车。连绵起伏的群山静静地盘踞在公路两侧,突兀的岩石仿佛随时都会崩塌砸落……
我轰着油门骂道:“月公公,你丫的乌鸦嘴就不能消停消停?”
月饼“哈哈”一乐:“心魔自祟。”
“人吓人,吓死人!”
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段路是我人生中经历的最恐怖的一条路。
二
“南少侠,这都一个多小时了,才开了八十多公里”月饼摸着鼻子,“就你这速度,准备在车上跨年?”
我老脸一红:“最近赶稿子电脑用得多,视力有些下降。”
正说话间,又一辆货车准备超车。我侧头一看,货车拖挂蒙着帆布,鼓鼓囊囊不知道运送什么东西,副驾驶座的女人正好也在看着我,看来是夫妻俩做运输生意。
两车速度差不多,处于相对静止状态,女人面容看得真切,还颇有两分姿色,我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女人贴着玻璃冲我微微一笑,货车一个油门超了过去。
我心里有些奇怪,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想不出来到底怎么回事,继续本着“宁让一分钟,不争六十秒”的安全原则,慢悠悠开着。
月饼闭目养神,嘴上也没闲着,不住地说着“看来正月十五也要在路上过了”、“这速度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大全”云云,倒也没有真得催我开快些。这时后面追上来一辆货车,强光闪了几下,我把车开到中道,让出左道方便对方超车。
货车超过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一哆嗦,房车如同脱缰野马,斜斜扎向应急车道。
我急忙狠踩刹车。“吱嘎”,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头即将撞上防护栏的时候,堪堪停住。
月饼身体受惯力往前一冲,被安全带绷了回来:“打瞌睡了?”
我死死抓着方向盘,冒了一身白毛汗,大口喘着气,车玻璃笼了一层白雾。
“月……月饼,我看到了一辆车。”
“废话,高速公路难不成看到飞机?”
瞬间的刺激让我的脑子有些刺痛,我又使劲喘了几口气,回忆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同样的货车,同样蒙着帆布,同样的女人,同样的笑容……
“我的意思是,我看到了相同的一辆货车超过咱们两次。”
月饼扬了扬眉毛:“同一辆车,两次?”
我点了点头,脖颈僵硬地“咯咯”作响。
又一辆货车呼啸而过,虽然速度极快,但是那一刻,眼前的景象宛如慢动作重放。
还是那辆车,还是那个女人!
我惊得手掌摁着车玻璃,在雾气里留下一张清晰地掌印。我定定地看着掌印,终于想到刚才为什么觉得不对劲了。
那个女人贴着车玻璃对我笑的时候,玻璃上并没有呼气留下的白雾!
“是这辆车?”月饼指着远去的货车,原本红色尾灯忽然变成绿色,在夜幕里留下两道飘忽不定的绿影,如同跳动的鬼火。
“你怎么知道?”
月饼指着后视镜:“它又从后面过来了。”
我顺着后视镜看去,一道模糊的车影由远及近,车灯颜色由绿转黄,照亮了前方的一个警示牌——“高危路段,谨慎驾驶。”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个女人端坐在副驾驶,侧头望着窗外。驾驶座,根本没有人!
这次看得真切,我反倒不害怕了,心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变形金刚?!
“应急车道停好,打开双闪灯,我下去看看。”月饼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往前跑了几步,站在应急车道举起手机。那辆货车驶过时,手机闪光灯亮起。
我把车并入应急道,正准备下车,挂在反光镜上的佛珠忽然动个不停。我握着佛珠想要让它停下来,佛珠却在手心跳动得厉害。这时,我从反光镜里看到休息舱坐着一个模糊的人影,缓缓起身,笔直地向我走来。
我急忙打开车厢灯,心脏如同被一根针刺穿,疼出一身冷汗。
反光镜里,那个女人,低着头,长发半遮着脸,站在我的身后!
她慢慢抬起头,苍白的脸上泛着灰青色,嘴角挂着笑:“你是来陪我的么?”
三
我拽断佛珠向那个女人甩去,佛珠触到她的红色连衣裙,像是嵌进一坨黄油,漾开几道波纹,融进身体。
女人突然僵住不动,全身筛糠似地颤抖,裸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冒出一大片花生大小的肉泡,撑得肉皮锃亮,浆糊状的白浆“啵啵”挤出,阴灰色烟气“嗤嗤”冒着。
女人低头看着手臂上大大小小的肉泡,眼神茫然地摸着坑坑洼洼的脸:“我……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偷偷打开车门正要溜下去,眼角余光扫过反光镜,看到镜子里面是一具骨骼寸寸断裂的骷髅。我忍不住又看着那个全身溃烂冒烟的女人,她似乎从车窗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嘴角微微抽搐,嘴巴渐渐张成“o”型,“啊”的一声尖叫,手指抠进头发疯了似地撕扯,头发连带着头皮成片扯落,露出布满血丝的颅骨。
而我从反光镜里看到的,却是一具骷髅在头骨上胡乱抓着。
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凄厉,手指插进眼睛,两汪鲜血裹着肉浆迸出,眼珠生生抠了出来。她的指甲顺着眼眶陷了进去,撕扯着脸颊,一片片连着肉丝的皮肉“呲呲”脱落,落在车厢里。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的身体像遇热融化的蜡油,扭曲变形,化成一滩车厢里的肉浆,“咕嘟咕嘟”冒着泡,渐渐消失了。
我咽了口唾沫,嗓子刀割般剧痛。镜面上蒙着一层我呵出的白雾,车厢里除了几颗佛珠,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种镜子与现实截然不同的视觉反差,让我根本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