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次劝说王宗景去他那破屋中住上一夜,但王宗景仍是笑着谢绝之后,孙老汉也不强求,笑着与他别过,然后挑起那两捆比他往日所挑的要重得多的柴火,“嘿嘿”两声轻喝,整个人看去被这副重担压得更加瘦小了。王宗景想要上前帮忙,却被孙老汉笑着拒绝道:“本就是一个干粗活的人,这点苦还不能吃吗?”说着挥手道别,然后步履缓慢但仍是一步步地走回了那个偏僻而安静的村子。
王宗景凝视着孙老汉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那个村子中,这才回转身子,心中寻思自己已经在此待了三日,接下来还是回去的好。然而身子半转,他便忽然一怔,只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男子,长身而立,面色淡然,气度不怒而威,潇洒出尘,正是萧逸才。
王宗景吃惊之下,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连此刻本该有的见礼都忘了萧逸才看来倒也不在意这些虚礼,走上来站到他的身边,目光向他身上略一打量,又向下方的孙家庄处看了一眼,脸色平静,道:“三日已过,你在这里可有什么想法,或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王宗景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地开口道:“你说得对,孙积善此人确实该死。”
萧逸才眉头一挑,似乎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道:“哦?”
王宗景转头看向山下的孙家庄,道:“孙积善在家中孝母爱儿,但出了家门,他便是这村中的恶霸,整日里鱼肉百姓,村民无不畏惧之。只在这三日之内,我暗中潜入孙家庄,便看到他抢了两户人家的财物,打了三人,又强占了村头除他家田地外最好的一块田,却只给了市价的两成银子。”
萧逸才安静地听着,哪怕是在王宗景说完之后,这些恶行也似乎并没有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涟漪。相反,他感兴趣的好像一直就是王宗景,看着这个身材高大强健的少年,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你杀了这个恶霸了吗?”
王宗景转过身子,面对萧逸才,沉默片刻,道:“没有。”
萧逸才双眼微微眯起,声音似乎也冷了几分,道:“为什么?”
王宗景霍地一抬头,眼睛直视着萧逸才。那一刻,他眼眸深处的一缕压在内心的狂野,像是突然完全地散发出来,竟仿佛根本不在意面前这个男人比他的道行高出无数倍,在青云门中地位更是万众匍匐的绝顶人物,满是桀骜不驯的目光,冷冷地道:“凭什么?我甚至都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掌教萧真人,我又没见过你!”
萧逸才倒像怔了一下,似乎意想不到王宗景会是这么一个出人意料的反应,但是随即他微微摇头,似失笑一般,倒是将脸上神情中的威严松缓了许多。然后他也没有回答王宗景的问话,只是向王宗景身后示意了一下。王宗景迟疑片刻转过身去,顿时脸上便浮起一丝惊愕之色,只见远处一棵大树后头,转过一个人影,面带笑容,容貌熟悉,正是于他颇有恩惠的明阳道人。
王宗景缓缓转身,重新看着萧逸才。萧逸才笑而不语,只是这其中含义自是不言自明。
这一次,王宗景又沉默了许久,然后慢慢地抬起头来,语气变得沉重了很多,但一双眼眸,却仿佛更添了几分桀骜倔强:“我不杀。”
“为什么?”
“你当日对我说,人性或黑白,万事有对错。人性黑白我懂了,但是这对错二字,未必就如你所说,凭什么你能决断别人生死?就凭你道行高权位重,就凭你比他们强大视他们如蝼蚁?”王宗景的脸色微微涨红,此时此刻的他自知所说的话对萧逸才已算是极大的不敬,但是不知怎的,他就像体内有一股热血上冲,就是想要不顾一切说出来:
“你要我去杀他,我想不通。我与他无冤无仇,之前甚至从未听过或见过,究竟为了什么要去杀掉这样一个与我无关的人?”
萧逸才脸上的笑意缓缓地消失了,整个人的气势重新变得凝重威严起来,那一股无形的威势仿佛也如同一个阴影笼罩而来,带给王宗景越来越大的压力:
“那么你以为,要怎样的原因,你才会去杀人?”
王宗景渐渐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心底那一股热血始终如一团火般燃烧着,他直梗着脖子,大声道:
“我不知道!”
萧逸才的目光慢慢变冷,冷冷地看着他,像是要看破王宗景的血肉直视他的内心深处。随后,他缓缓开口道:“也罢,那就等你自己明白心中迷思,想通了之后,再来找我吧!”
说罢,他忽地一声转身走去,仙气从他脚下升腾而起,一柄七星仙剑在他的脚下托着他浮于虚空之中,同时他的声音也悠悠地传了过来:
“明阳,送他回去,对外就说犯了门规禁闭三日,不许外出,今日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