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历尽千帆的回头是岸

她手中的顾苏，安慰道：

    “你不要担心，他只是说来吓唬我想让我回家的，不是针对你。”

    月嫂心有余悸的点点头，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顾向南：

    “太太，我去外面等你。”

    “好。”

    保姆将手中的早餐放置在桌上和两人打了招呼也出去了，苏北却还抱着熟睡的顾苏站在原地，她简直睡的不要更好，顾向南那些所谓的担心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苏丝毫没有感觉到已经换了人在抱她，苏北看着她的那张睡颜，不由的笑了，这张巴掌大的小脸对她有种特殊的吸引力，只要看着，似乎就可以遗忘到世间的万物。

    但是，有人该不开心了。

    “不要你一个人在那里看着乐，快抱过来让我也看看。”

    苏北笑着走过去，因为顾向南此时此刻的姿势起身也不太方便，便将顾苏直接放在他的身边躺下，好让他看的清楚，顾向南的表情在看到顾苏的时候俨然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苏北觉得这个时刻的他，可以用世界上最温柔的词汇来形容他，没有任何吃醋的感觉，他也在这样的爱着自己。

    不一会儿，安安静静躺在那里的顾苏睁开了眼睛，在看到爸爸的那一刻，咯咯的笑了起来，顾向南的心被软化了，忍不住的想要去亲吻她，可是想到现在的自己肯定是胡子拉碴的模样，生生的忍住了。

    顾苏是真的喜欢顾向南，有他在的时候眼里通常是看不到苏北的，这一点虽然让苏北有些小小的受伤，但是却并不会真的生气，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以前苏北并不相信，可是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她却是不得不信了。

    顾向南已经吃饱喝足，精神抖擞，因为右腿的不方便，只得乖乖的躺在那里，所以顾苏便成了他唯一的乐趣，只是顾苏毕竟还只是一个不足白天的婴儿，虽然也很喜欢爸爸，可是睡眠对她的召唤力更大一些，在苏北喂了她之后没一会儿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顾向南很遗憾：

    “怎么这么快就睡了？”

    苏北笑：“小孩子都是这样，没一会儿就会醒过来了。”

    顾向南虽然很舍不得顾苏，可是就这么放任她在医院里陪自己自己更是舍不得，便又一次的催促苏北回去，苏北静静的看着顾苏的睡脸，在听到顾向南这句话的时候也未曾抬头看他一眼，轻声开口：

    “不急，等苏苏醒来我想带她去看看奶奶。”

    顾向南已经准备好新的说辞，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一个做丈夫的威严来，可是他所有的话，所有的情绪全部被苏北这句看似漫不经心的话哽在了喉咙处。

    有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他甚至觉得自己置身于另一个时空，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他看着苏北，发不出一个音节，说不出一句话。

    苏北抬头看他，见他这幅模样，缓缓的笑了：

    “怎么这样看着我？你难道不觉得苏苏应该得到奶奶对她的疼爱？”

    苏北没有说她做的这一切是为了顾向南，更没有任何妥协的意思，她站在顾苏的位置出发，纵然顾向南不会全信，却也会多多少少觉得她的想法是为了顾苏好。

    其实也并没有错，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苏北自然而然觉得顾苏应该享受到这个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爱，这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为自私，也最为无私的想法。

    她纵然有再多的自信可以给予顾苏最好的爱，可是终究是母爱，虽然母亲不可或缺，甚至可以成为一切，可是奶奶和爷爷的爱于孩子而言是同样重要的，苏北已经没有自己的父母了，所以顾苏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姥姥姥爷的疼爱，那么她也不会自私到剥夺她去享受爷爷奶奶给予她的一切。

    顾向南稍稍回神，虽然他认可苏北的话，可是他又怎么不知道苏北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苏北浅笑：

    “我没有觉得怎么样，其实从顾苏出生的那一刻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了，或许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也真实的站在了那个位置才能够深刻的体会到，她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可是作为母亲却实在没什么错，她也只是希望你尽可能的生活的更好罢了。”

    “即便如此，她所做过的事情也不值得不原谅。”

    苏北看着他：

    “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以前我或许还会钻牛角尖，可是现在有你，有苏苏在我的身边，我便再也没什么可求的，我这一生所有的缺憾，你们两个已经足够将其填满。”

    “可是……”

    “没什么可是。”苏北微笑：“你不是说对我许下的承诺总是无法兑现吗？其实这怪不得你，你身处在这样一个两难的境地，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常人无法办到的了。”

    顾向南没有再说什么，可是看着苏北的眼神还是不赞同，这个女人已经为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过那么多的罪，如今她的妥协更是让他无地自容。

    苏北移开视线看向顾苏：

    “向南，难道你从来不怕吗？”

    顾向南疑惑：“怕什么？”

    “我怕，纵然你自信身处这样的处境可以处理的很好，可是我却没有自信这样的局面会一直下去，你或许可以在这样左右为难的情景中坚持一年两年，可是更多的日子呢？你不是超人，你也会有疲惫的时候，我怕你对这样的日子感觉到厌烦，我怕我们的感情也渐渐消磨在这样的左右为难中，你对我的心我已经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我也知道你一定会为了我放弃很多你原本就舍弃不掉的东西，我相信你，可是，那不是我要的。”

    “你无需为我牺牲什么，你可以做你最真实的自己，不需要在我面前隐藏什么，我是你的妻子，任何的事情我们都可以同甘共苦，你若执意只让我看到你快乐的一面，我会忍不住的想，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解语花。”

    顾向南无奈：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知道现在不可能，我也完全的相信你，可是又有哪一段感情的开始是为了背叛而萌生的呢？我不否认有些人是天生就喜欢流连于花丛中，可是大多数人是抱着一辈子的目标去相处的，只是结果又有几人是生活的犹如最初想象中的那样呢？他们妥协在一件又一件或大或小的事情中，变的不像自己，消磨了最初的感情和激情，有些人或许会控制自己，有些人在遇到另一个比身边人更懂自己的人的时候，重燃当年的激情，到了那个时候，又有谁还能想起当年和另一个人的海誓山盟呢？”

    顾向南看着苏北：

    “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可是我不相信世事无常的变化，就像我当初选择和你结婚就没想过要离开一样。”

    顾向南说不出话来。

    “我们都不想，可是谁又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呢？我们唯有的是守住自己的心，可是若可以给我们的关系加上多一层的保险，我却是一点也不反对，你不觉得只要我和她的矛盾化解开，你所承诺给我的未来也就来到了吗？”

    他不否认，可是他很心疼，纵然他也为苏北妥协了很多的事情，可是他全部的妥协加起来也没有苏北为自己妥协的这一件事情来的重，压在他的心上，沉甸甸的喘不过气。

    或许因为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从未间断，平时至少要睡几个小时的顾苏却早早的睁开了眼睛，没有哭闹，大大的眼睛在爸爸和妈妈之间转来转去，似乎在询问为什么不逗自己开心了？

    苏北看着她，缓缓微笑：

    “你若觉得心疼，就用一辈子来疼我们母女吧，这才是我想要的未来。”

    说完便起身抱起了顾苏：

    “苏苏，陪妈妈去看奶奶好不好？”

    顾苏咯咯的笑了一声，似是听懂了她的话。

    唐微澜的病房就在隔壁，顾向南住院的消息也未曾告诉她，免得她自己生病还要担心他，苏北走出病房的时候，月嫂和保姆都从长椅上站了起来，以为她要将顾苏让自己抱回去，却不想她却笑了笑说了句：

    “再等等，我带苏苏去看看奶奶。”

    月嫂和保姆都有片刻的讶异，却始终不敢有任何的疑问。

    他们来到苏园工作，自然而然看出了问题所在，顾苏这般招人疼却始终不见爷爷奶奶上门来看，后来他们间接得知了一些事情，觉得苏北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却不想她居然还能往后退一步。

    唐微澜的病房里，顾言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门口的响动让他下意识的看过来，却在触及到苏北和她怀里的顾苏时愣在了那里有些不知所措，虽然他昨天已经知晓苏北的打算，可是如此之快，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顾言站起身的时候苏北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看一眼床上的唐微澜，她比自己印象中的那个人要憔悴苍老了许多，此时正闭着眼睛，似是睡了。

    “睡了？”

    顾言点点头：“我去叫醒。”

    苏北拦下了她：“不急。”

    她知道顾言是怕自己离开而让唐微澜错过了自己的到来，可是她既然已经走了进来就不会什么也不做的回去。

    顾苏见到顾言，微微笑了笑，张着手臂去求抱抱，顾言乐意之至的将她接到自己的怀抱中，亲吻一下脸颊：

    “想不想我？”

    顾苏笑了一下，算是回答。

    苏北看着顾苏，脸上是柔到不可思议的笑：“苏苏很喜欢你。”

    “最近去苏园有些少，我还以为她忘了我。”

    “怎么会？”

    “是啊，人和人的感觉是相对的，即便是像苏苏这样的婴儿也知道什么是善意，否则怎么会对我这般念念不忘？”

    苏北笑笑没有说话，她倒不觉得苏苏是因为顾言的好才会这般喜欢他，她反而更倾向于家人于家人的那种讲不清道不明的吸引力，就好像月嫂和保姆也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她，她却从来不对她们产生任何依赖的情绪。

    苏北不经意的转头发现唐微澜已经醒来，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眼里有诧异，有震惊，有惭愧，但更多的是欣喜，苏北起身走过去，站在她的床边弯腰看她，脸上是历尽千帆的笑意：

    “您还好吗？”

    这四个字宛若经历了千山万水，过滤了所有的不甘，委屈，怨恨和疼痛，如今传入到唐微澜耳里的唯有平静，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一切似乎不过是黄粱一梦，让人觉得不真实。

    唐微澜想开口说什么，可是嘴唇颤颤巍巍的抖动着，始终没有发出一个音节，到最后只得重重的点了点头，来回应苏北的问候。

    苏北轻轻笑了笑：

    “我带了苏苏来，让她来看看您。”

    说着便转身看向顾言，顾言深深的看她一眼，抱着顾苏走到床的另一边，小心翼翼的让唐微澜看：

    “妈，您看，苏苏很漂亮，眼睛和嘴唇都像极了苏北。”

    唐微澜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却是怎么止也止不住，可是视线却宛若黏在了顾苏的脸上一样舍不得离开一秒，看见顾苏其实不止是看到自己的孙女这般简单，她通过顾苏的脸，其实看到更多的是自己的过错。

    这样可爱的一个孩子，曾经差点因为她而离开这个世界，她对这个孩子有着常人理解不了的亏欠。

    苏北抽出纸巾轻轻的为她擦拭眼角的泪水，顾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苏北的动作也伸着手想要去碰触唐微澜，顾苏见到唐微澜的第一眼没有排斥，唯有欣喜。

    唐微澜接过了苏北手中的纸巾：

    “快抱孩子离我远一点，我身体不好，别影响了苏苏。”

    苏北笑：

    “哪有那么娇弱，我看苏苏也很喜欢您，就让她陪您多待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苏北看向顾言，微微的笑：

    “你帮我照看一下苏苏。”

    顾言对她感激的点头：“放心。”

    苏北转过身向门口走去，手握在门把上刚刚要打开的时候，唐微澜却突然叫了她的名字：“小北——”

    整个病房都安静下来，连顾苏都好奇的看向了唐微澜，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苏北站在原地没有回身，也没有说话。

    唐微澜看着那抹比自己印象中消瘦许多的身影，终是说出了迟到了许久的话：

    “对不起……”

    苏北有时候会想，若是从真相的一开始，唐微澜就对自己说出了这三个字，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答案是没有结果，那个时候的她没有经历这么多，有的只是对顾向南的不舍得和破釜沉舟的离不开。

    原谅是一定会原谅的，可是她却无法保证是否真心。

    如今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虽然唐微澜对自己的伤害只增不减，可是她的心境却是不一样了，她的确有权利做到一辈子不原谅，任何人都不会责怪她什么，可人的一生原本能够抓得住的东西本就不多，她实在没有必要纠结着过往不放。

    如果说自己的放手可以让这个原本幸福的家更加幸福，那她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这一声‘对不起’是唐微澜的真心，苏北听在耳里的这一刻，心也跟着释然了，真真正正的释然。

    苏北微微的笑了笑，回过头来看向唐微澜：

    “我接受。”

    因为比起一开始的善，苏北更相信历尽千帆的回头是岸。

    她相信一切苦难终于过去，以后的日子必定是顾向南所承诺她无忧的未来，顾苏也似乎懂得他们在说什么，咯咯的笑了起来，成为了这冰释前嫌之后最悦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