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么了。
付清慕回到客栈的时候正巧遇见荏九撞开人群跑出去,他本来想去追的,但见荏九跑出了他施展轻功也追不上的速度,只好抱着买来的烧鸡默默的回了房,大堂里大家都在议论着刚才看见的“妖怪”付清慕听的只淡淡瞥了他们一眼,并未掷一言,关于这种话,他已经听得太多了。
走到门口,楚狂正端着一碗不知名的银色的水往荏九房里去,付清慕拦住他:“九姑娘方才跑出去了。”
楚狂闻言一怔,将托盘塞到付清慕怀里:“好好看着。”他竟然连阶梯也没走,径直从走廊一头的窗户里跳了出去,外面一阵惊呼,想是他把下面路过的人吓得不轻。
荏九的气息不之前好捕捉多了,她的体温比周围的所有东西都高,所以依靠空气中残留的热量信息,连定位都不用开,他便找到了独自坐在河边的荏九。
楚狂在堤岸上看见了她单薄的背影,她抱着膝盖,埋着头,好似沮丧极了。
他缓步走下,坐在荏九身边。
荏九头也没抬就道:“莫名其妙的,隔老远就知道你在往这边来找我了。”
楚狂静静道:“你现在身体还没好完全,不适合出来。就贵星球的认知程度来说,常人暂时没有能力接受这种形态的你。”
荏九默了许久,微微侧过头看他:“那你的星球呢,桑塔兰星?他们可以接受吗?”
楚狂默了一会儿,摇头:“他们出台了一条法令,禁止向人体注射非人型生物同化药物。以前被注射过同化药剂的,甚至是参与过战胜非人型生物战争的,都已经成了战争遗留问题,尚不被大家接受。”
荏九轻声问:“你也是?”
楚狂点头。
荏九不由的想到那天晚上的楚狂,腥红的眼,银白的头发,她现在倒算是和他一样了。
她默默的往楚狂那边挪了一点,让肩膀挨着他的手臂,楚狂只看了她一眼,却并未开口制止:“我阿爹以前说,自己倒霉的时候,看着别人和自己一样倒霉,心里就能稍稍有些安慰了。”
“很荣幸能成为你的安慰。”
“我今天觉得他这话有点不对。”荏九道,“知道你以前和我现在处境一样,我却好想说,对不起啊,在那时我没能陪着你。”
楚狂眸光一动,像是被溪水揉碎的阳光映进了眼底投射入心房似的,不可抑制的让他胸腔里暖成一片。
“那些,已经没关系了。”
荏九靠着他的肩膀,慢慢把自己身体的重量都放了上去,倚着楚狂,就像倚着能保护自己的大树一样。然后她把脑袋放在楚狂的肩膀上。
耳朵里听着溪水与鸟鸣,微风拂过发间,阳光暖了一身。荏九忽然间全忘了方才的惶然不安以及对自己的厌弃:“楚狂。”荏九忽然道,“你是不是会神奇的法术啊。”
“嗯?”
“算了,你大概是根本都不知道自己会这种法术吧。”
楚狂转头看她,却见荏九的头发已渐渐变黑,她手上的指甲也慢慢变得和平时一样的。楚狂静静道:“看来你是属于情绪变化型的转换。”
荏九愣神:“什么?”楚狂挑了她的几缕头发给她看,然后看着她已经变回漆黑的眼瞳道,“被注射同化药物之后,有极大概率是死亡,少量人生存下来,并获得与非人型生物一样的力量,但可以在人与同化人之间转换,而又极少概率会完全变味非人型生物,他们会完全丧失理智,攻击性极强。多半会被当场处决。”
荏九立时抢过自己的头发细细的看,发现当真变得和之前一样了,她连忙爬到小溪边,在清澈的溪水里看见了自己之前的模样,登时喜上心头:“这还可以随便转换啊!这么厉害!”
“嗯,根据每个人特性不同,自身转换的方式也不一样,有人是通过自身意念有意识的转换,而有人就像你一样,是无意识的,根据情绪的变化而转换,这一切都需要控制训练,咱们之后可以慢慢来调整你的身体状态。”
荏九挠头:“那这样说来,被打了这个针,其实也并不是全无好处?”
楚狂脸色微沉:“如果活下来,对自身来说,当然是比之前要好,但死亡概率过高,同化人身份如何鉴定都成了问题,在星际法律上,进行同化药物实验是被明令禁止,且适用于刑事最高处罚的。”他一顿,“目前看来,你已经涉足与事件当中,成为了直接关系人,所以我认为我的任务你应该有知情权,而我的情报也理当和你共享。”
荏九眨巴着眼看他:“也就是说,咱们正式的成为了一条绳上的蚱蜢,咱俩的关系又翻开了新的篇章?”
“可以这么理解。”
荏九咧嘴笑:“其实我只要知道这么多就够了。”
“不,你得知道把你变成这样的,到底是什么人。”
“你还记得在白蛇腹中看见的我的记忆吗,”
荏九点头。
“在那之后,我被旭日舰队的医疗队救回,自愿参加旭日舰队,并从那时开始接受军事训练。这些我都与你说过。但是,在接受训练之前,与我一起被招选入队的人都必须接受战后心理重建。因为战争对当时还是少年的我们来说,已经造成了巨大的心里创伤,许多人几近崩溃。”楚狂的声音毫无感情,半分也没有回忆起当时场景时,亲历者应有的任何情绪。但越是这样,越发让荏九心里觉得难受。
“当时我的主治医生名叫白季。他是整个舰队医疗的总负责人。我与另外四人一同接受心理康复疗程。但是在心理康复疗程之后,我们五人分别接受了不同的同化药剂注射实验。”
荏九一呆,“可你不是说……你们那里也是不允许的啊……”
“和平时期是命令禁止的,可是战争时期,以胜利为绝对优先准则。所以,可以说同化人属于战争的遗留物。”
“那……为什么不肯接受你们呢?”荏九不由开口道,“既然让你们变成这样,既然利用你们赢得了胜利,那你们就该成为英雄啊,怎么会不被接受呢……”荏九想到自己方才走过的那一路,人们奇怪害怕的眼神真是足够让她受的了,而楚狂却从那么早开始就接受了这些目光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付出后换回来的,却是猜忌……
“对于有异与自己的同类怀揣好奇和怀疑是人之常情。”
荏九觉得至四个字从楚狂嘴里吐出来的频率太高了。好像他总是能站在最理智的角度看待所有问题,理解所有人的情绪,但他却从没站在过自己的角度为自己的情绪考量哪怕一点……
可荏九还没来得及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楚狂便道:“这些其实都不重要,我接下来要与你讲的,请你尽量记住,因为很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会与你的生命相关。”
这话一出,荏九哪还敢含糊,死亡的滋味她算是尝过一次,再也不想尝第二次了。她也不靠着楚狂了,立马正襟危坐,竖着耳朵听。
“我成了第一个同化人,接着实验大规模实施,在第四次非人型生物入侵之后所产生的孤儿几乎都被注射了同化药剂,死亡的人不计其数。可也因为同化人的参战,渐渐改变了森龙星系与非人型生物的战争态势,战争取得胜利。于是同化人的问题接踵而来。在非人型生物已经不是主要矛盾的时候,是人类却拥有非人型生物力量的同化人成了众矢之的。同化药剂的研究被勒令停止,联盟严格控制同化人的数量,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目的进行同化人实验。
“但与此同时,远离森龙星系主星的星系外围,旭日舰队与非人型生物的战争还在继续,同化人的存在,对于战争胜利来说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司令死守联盟指令,确定不再进行同化实验。而医疗队的主负责人,也是我曾经的导师,白季,他不甘心看士兵枉死战场,一直致力于同化药剂的研究,意图在提高存活率的同时能使同化人获得更大的力量。他不肯放弃自己的研究成果,拒绝遵守司令与联盟的禁令,带着他的医疗队,离开了旭日舰队。去向……”
楚狂微顿:“他已离开十年有余,直到三月之前,一直去向不明。但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荏九从楚狂开始说同化人时便一直摸着自己的脖子,听他将话说完,荏九才愣愣道:“是……到了这儿?他是用我们在做实验?”荏九不由想到那日的冰冷的金属房间和那方又宽又大的平台,扣住她手脚的锁,一切皆是那人令人心惶惶的恐惧,还有那第一个被捉上平台惨死的人,她气氛的握紧了拳头,眼底的腥红隐隐泛出:“为了他的研究,为了什么胜利,自己先杀了这么多人,这就是对的?”
“联盟与司令的考量正是如此。”楚狂轻轻捉住荏九的手,将她握紧的拳头掰开,她手指上的指甲锋利,已经她掌心挖出了血。把她带到溪边,楚狂一边将她手上的鲜血洗去,一边道,“我此次接受的任务,正是有军士侦测到另一星系空间或有同化人实验活动,但所发回信息零散却前来探看的军士无一生还。所以司令命我前来查看。而飞行器却在穿过大气层的时候出了点意外,所以我被迫降落于你山寨之后。后面的事,你都知道。”
荏九默了许久:“那个钦差……他也是你口中说的白季指使的?毁了我的寨子的命令也是他?还有我的姐姐们……”
提及此事,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沉凝。
“按常理推论,是他没错。”楚狂道,“白季不想让森龙星系的人发现他的行踪,而且,他既然能在官府安插自己的人,吩咐官府的大小官员做事,想来起势力已根植贵国行政职能之中。”楚狂微微转头看了荏九一眼,“他现在恐怕是时时锁定我的行踪,而我也会越来越靠近他所在的地方,然后将其制服,带回旭日舰队领罪。此后与我同行必定会有更多危险。”
“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吗?”荏九看着自己的手,她失去了家和家人,自己也变成了这副奇怪的模样。她顿了顿,轻声道,“若还有,就只剩下你了。”
她的过去现在只有楚狂一个人知道,她这些对别人无法说的秘密楚狂也全部清楚,这感觉,就像在这世上,他已经是她唯一可以在乎可以依赖的人了。
但最后,如果这些事都结束,楚狂终究还是会回去的。
楚狂静默。
荏九抽回手,站起来拍了拍屁股:“咱们回去吧。在这外边都得坐冷了。”
走回客栈的路上,荏九在周遭人的目光下心情还是不能平静,头发愁得全白了,一双腥红的眼不管怎么眨都变不成黑色,她垂着头,像犯人一样在路上走着,走到哪儿前面的人让到哪儿,荏九苦笑:“倒像是什么大官出行似的,不用开道,光自身气场就让人退避三舍了。”
楚狂瞥了她耷拉着的脑袋一眼,默不作声的将她的手牵住。他今日没戴手套,掌心的温度一下便从皮肤穿了过来。他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的领先她半步,走在她身前,替她挡去不少奇怪的目光。
安静而温柔,沉默而强大。楚狂就像一个无声的盾牌,从初遇到现在已经这样护了她无数次。
荏九看着自己与他相握的手,失神的走着。待到周遭忽而安静了一些,荏九才发现,竟是这般不知不觉走回了客栈的房间。
楚狂先前熬的那碗药被付清慕放在桌上,此时已经凉了,他打算再拿去热一热,正要放开荏九,却被荏九猛的拽紧:“我有没有很正式的和你说过,我喜欢你?”
楚狂一怔,开始理性的回忆起过往来。可“正式”的定义有点含糊,他打算问问荏九,荏九却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道:“不管有没有,我现在很正式的告诉你。”她紧紧盯着楚狂的眼睛:
“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我想成为你的女人。我想拥抱你,亲吻你,占有你的所有,触碰你身上每一寸皮肤。”
荏九倏地上前一步,一时气势竟逼得一级军官想撤退逃跑。可楚狂的脚好像被盯住了,他动不了,眼睁睁的看着荏九蓦地踮起脚尖,一口咬在他的嘴上,然后……
没有然后了。
这也是荏九所了解的男女之间在不脱衣服的前提下,所能达到的“亲密”的极限了。
荏九抬头看他:“你允许我把你推倒扒衣服强了么?”
这理直气壮的一个问题把楚狂问傻了。
他……该允许吗?
“那我就当你默许了。”荏九说着,一爪子伸向楚狂的衣领,楚狂立时反应过来,意图护住自己的衣服,此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付清慕拿着两根糖葫芦迈步进来:“九姑娘,听说你回来啦,我给你买了糖葫……”
付清慕僵住,糖葫芦掉在地上。
“葫……糊涂的穷道士哎我!”付清慕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对不住对不住,我帮你们看门去。”
“回来。”楚狂守住自己的衣襟,终于逃出荏九的掌控范围之内,他端了桌上的药就往外走,跟跑似的,“你守着她,我去热一热药。”
房门被很很摔上,付清慕捡起地上两串糖葫芦扔掉,打量了还在愣神的荏九几眼:“还吃吗?”
荏九转头看他,目带凶光:“你进来前不知道先敲敲门听听动静吗……”
付清慕快哭了:“如果真知道有这动静,我绝对往你们屋里吹那什么药,我干嘛跟自己的未来过不去。”
荏九惆怅的往床上一坐,郁闷极了的皱着眉头:“没有土匪甲给我出主意,我觉得我拿不下他。”
付清慕眼珠子一转:“九姑娘,我来帮你吧。”
“嗯?”
“九姑娘你可别小看穷道士,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为了骗血喝,道士我都还是有点经验的。”
楚狂热了药回来,尚在门外便听见屋子里的付清慕在给荏九嘀咕,“……就这几点啊,记住了没,”他推门进去,淡淡看了付清慕一眼,“什么记住了没,”
付清慕笑道,“这不是见九姑娘虚弱得紧吗,我在给她交代这几日要注意些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隔壁屋的祭司萧斐还躺着呢,我去看看他,你们慢慢聊。”
门扉阖上,楚狂将药端给荏九,“药好了,现在喝,别待会儿又凉了。”
荏九接过碗一看,药黑黝黝的汤水映出她的脸:“我现在的身体还能喝这种药么?”
“没问题,我已经试过了。”
一句简短的话却让荏九心底一暖,明明之前楚狂对他们这里的食物还怕得退避三舍,现在为了她却可以先尝试喝药了吗,这是不是说明,在楚狂的心里,不管他们的“战斗值”有多么悬殊,她的生命和他的生命已经开始慢慢对等起来了呢。
荏九笑着想将碗中的药一饮而尽,但送到嘴边时却恍然记起了付清慕刚才交代的话。她舔了舔嘴唇道:“那个,我手抬不起来,你能喂我药吗?”
楚狂目光沉静:“你的药碗已经端在嘴边了。”他起身靠近荏九的脑袋,“不过你如果需要我代劳也可以。”他端过荏九的碗,然后一爪子掐住她的下颚,手指一用力,捏开她的嘴,一碗药“咕咚咕咚”的给荏九灌了进去。楚狂收了碗,转身要出门。
荏九险些没被呛死,她伸手拽住楚狂腰间的皮带,喘了几口大气:“你……你就这样喂完我了?”
楚狂皱眉:“这药虽然是调养身体的,但不能多喝。”
谁要多喝啊!
荏九气道:“你不该是拿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喂我吗!”
楚狂继续皱眉:“这药很苦,会让人产生不愉快感,你真要我做这种没有效率又折磨人的事情吗?”
荏九揉了揉额头:“喂……我说你之前到底有没有听见我对你表白说我喜欢你啊。”
楚狂身型一顿,他扭过头去:“听见了。”很清楚。
荏九现在只觉得无可奈何极了,哪注意得了楚狂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她继续道,“那你觉得你现在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合适吗?”
楚狂脑袋扭过去了很久,最终无奈的一叹:“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吃药,好吧,只有今天这一次,再给你熬一碗。”言罢,在荏九僵直的身形中,他淡然平静的走出了荏九的房间。
付清慕在他离开之后再次登场。
“你……你都听见了吧。”荏九道,“楚狂这个人简直迟钝得丧心病狂。”
看着一脸颓败的荏九,付清慕摸了摸下巴:“迟钝冷漠的人之前我也遇见过不少,唔,大概是你的自我感情还没向他传达得清楚明白,又或者你的暗示不够明显,更甚者大概是你的诱惑力不够,你得勾引他,得更诱惑一点。”
荏九一琢磨:“先把我自己扒光暖好被窝么?”
付清慕眼睛一亮:“好主意!”
荏九作势便要脱衣服,付清慕忙遮住眼睛往外退:“让我先走!姑娘让我先走啊!”
楚狂再端着药进来,看见荏九已经好好躺在床上了,他将药放在桌上,过去看了荏九一眼,但见她闭着眼睛像是在睡觉,一边光着的肩膀露了出来,楚狂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头,但当他一转眼,那被子又落下去了一点,楚狂又将它拉上来。而这次却还没等他转眼,便见被子里的手将刚拉上去的被角又扯了下去。
楚狂道:“目前还不确定你的身体是否还会感染该星球病毒,所以请尽量保持体温。”他又给她好好拉了上去,嘱咐,“睡觉被子要盖好。”
荏九几乎想掀被子冲出来把他直接扑到在床。她虽没做得这么直接,但也还是从被子里伸出手将楚狂拽住:“楚狂。”
“嗯?”
“我喜欢你。”
楚狂一默,接着轻声叹息:“知道了。”
“我真的喜欢你。”
“嗯,先躺一会儿吧。”
“我想和你一起躺。”
楚狂再次僵住,他使了个技巧,轻松抽出被荏九抓住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你……”不想听他再开口说什么拒绝的话了似的,荏九蓦地掀开被子,一下便扑到楚狂的身上。
她光溜溜的身子,在已是秋天的凉意中荏九的皮肤起了一些鸡皮疙瘩,但她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点了一把火,把她的血液都烧得沸腾起来了。
她紧紧抱着楚狂,身体贴着他外面略显坚硬的衣服,荏九脸红成一片,她其实很不好意思,但咬牙一想,豁出去了,她手臂死死的将楚狂抱住:“我喜欢你!所以就算以后你要离开,我也希望我能拥有过你!”她道,“你抱抱我吧。”
楚狂站着没动。
荏九也没敢动,但在长久的沉默当中,荏九却觉得越来越冷,越来越冷,最后冷得身体都开始发抖了。
楚狂却倏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荏九心头重燃希望,但楚狂却一用力,竟将她扛上肩头,然后将她扔到床上,裹上被子。
荏九在被子中怔忪的看他,楚狂却转了头,一言未发,逃一般匆匆离去。
这是……什么情况……
付清慕轻轻敲门:“九姑娘?”
荏九已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子边,正望着窗外发呆,她随口应了一声:“进来吧。”
付清慕从斜里打量荏九的脸,却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付清慕轻咳一声,还没开口,荏九倏尔问道:“楚狂当真有疾吗……”
付清慕嘴角一动:“其实,我觉得约莫是九姑娘你还稍欠一点风情,他那样的人一看便是平时硬朗惯了的,理当喜欢些自己身上没有的气质,比如说温婉动人,柔情似水之类的,九姑娘你大概是太直接了。”
荏九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些我不会。”
付清慕一默,在荏九身边坐下:“如果不嫌弃的话,九姑娘今晚可与穷道士我去一个地方。”
“哪儿?”
付清慕眯眼轻笑:“当是你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是夜,门扉轻响,荏九开门一看一身富贵装扮的付清慕咧嘴笑着倚在门边,道:“我本还在愁怎么骗过楚兄的眼睛带你出去呢,不过没想他今晚竟然没回来,咱们就可以直接杀出去了。”
荏九一愣:“他去哪儿了?”
“不知,听店小二说,好似从下午出去就没回来。”
荏九呆住。付清慕拽了她的手便往外走:“以楚兄那身本事是断不会出什么差错的,你别担心,今晚就好好学本事就成。”
走出客栈外面,一个身着黑披风的人正站在客栈门口,头上戴着宽大的帽子,几乎挡住了他的脸,荏九好奇的打量了他许久:“萧斐?”
黑衣人点了点头,付清慕笑道:“咱们现在不是在靠近江州城的小镇里么,离祈灵教已经好远了,他是要去找他在这里安排的线人,和咱们去的地方一样,做不同的事。”
荏九点了点头,一边走一边问道:“你被打了那个针,身体还好吗?”
萧斐转头看她,黑色的眼眸再正常不过但他帽子里藏的头发却隐隐透出些银白的颜色。荏九眨巴着眼看他:“你怎么……”
“楚狂说我情况有些特殊。”他淡淡道,“只是现在无论何种情况,皆不比大局势要紧。祈灵教的事不能落下。”
倒是个真负责的祭司,只是想到那日在那金属房间里的事,荏九不禁有点黯然:“那个……那天见到的那个女子……”
“那不是我认识的人。”萧斐截断荏九的话,像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似的,疾步走开。
行至目的地,荏九看了眼眼前红灯笼高高照的花楼,有一瞬的默然,门口姑娘将一个四五十的老爷送出来,挥舞着的纱巾扬出的脂粉味浓得几乎让荏九打喷嚏。荏九嘴角抽了抽:“你说的学本事的地方……就这儿?”
付清慕一笑:“自然,这些姑娘都是靠这门手艺吃饭的,自然得跟着他们学。”
这话也有点道理,荏九心道反正今天什么事都做过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当即她撸了袖子便往里面走:“来,让我看看她们的本事!”
付清慕忙将她拽住:“你一身女子打扮,哪能从正门进去,来来,这儿,跟着祭司走!”
绕过花楼的正门,是一条僻静的小巷子,从背后看,这花楼倒是幽静极了。
萧斐轻立门口,敲了三下门,顿了一下又敲了两声。里面应声开门,打着灯笼的小厮一见来人,立即躬身行了个礼,将他们迎了进去。付清慕在旁边碰了碰荏九:“瞅见了没,祈灵教的势力,这情报网当真是遍布天下呢,哪儿都有自己的人。”
荏九却看着萧斐的背影沉默,他布了这么多局,花了那么多力气去寻一人,而在那金属房间里,那人却想杀了他,真不知当时他闭上眼的那一刻,心底想的是什么。
小厮领着三人入了一间隐蔽的屋子,不一会儿有另一名小厮入门来,躬身道:“祭司大人,玉儿姐目前在应付江州几名高官,暂时脱不了身,还请祭司稍等片刻。”
萧斐点了点头:“让她多了解一下江州的情况,接下来我会去江州。另外……”他指了指荏九与付清慕,“先带他们四处看看。这二位有任何要求,皆不得推诿。”
小厮俯首称是,恭恭敬敬的领着付清慕与荏九出门。
付清慕笑道:“穷道士我寒酸了半辈子,这倒是头一次有这种待遇,跟着九姑娘走,果然是奇遇不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