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冰墙沿着蜿蜒山体,向前而去。
黑色的人影在山河之间如此渺小,但便是如此渺小的他,却能与山河相抗。
冰墙向前延伸,有的地方因地形而不得不稀薄些许。后面有人看懂了长意的意图,便立即跟上,将稀薄之处撑了起来。长意一路向前,身后的冰墙犹如他徒手造的长城,而每个冰层稀薄的地方则像是一个烽火台,被留下的人守护着。
岩浆顺着冰墙流淌而走,所行之处,触碰冰墙,铺就了一层黑色的岩石,腥红液体在上面翻滚。低沉的轰鸣声不绝于耳。
阿纪一直御风敢在长意前方,她在帮长意探明地形,引导长意以最捷径的路途,到达冰湖。
将岩浆绕过北境引入冰湖,说着简单,但在沿路铺就如此多的冰墙,需要多少妖力阿纪难以估量,她现在只担心长意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她回头看了长意一眼,却在他脸上找不到任何异常。她咬牙,继续向前。
眼看着冰湖将近,背后的冰墙也跟着延伸而来,阿纪率先一跃而起,身后五条尾巴霎时张开,她握掌为拳,一拳击破湖面坚冰,冰墙也顺势接入湖水,滚烫的岩浆登时流入湖中,冰水立即被烧得沸腾起来。
在岩浆的冲击下,无人看见的湖底已变得一片混乱,纪云禾被冰封的尸身静躺之处也终于起了波澜,湖底沉积千年的淤泥被突如其来的岩浆击起,力道之大,激荡湖水,将封裹着纪云禾尸身的冰块登时震荡而起。
而胡乱蹿入湖底的岩浆并未就此停止,有的岩浆变成了石头,有的还是鲜红的液体,那冰封之“棺”被激荡的湖水裹挟着,一会儿撞在坚石之上,一会儿落在湖底,倏尔又被推拉而起,终于,一道鲜红的熔岩终于将她吞没,彻底吞没……
湖面之上,随着源源不断的岩浆淌入,围绕着湖心岛的冰湖下方冒出暗红的光,湖水沸腾,变得一片浑浊,湖上一个快小半年没有化过的坚冰不一会儿尽数融化。
阿纪身影一跃,跳到岸边。
回头一望,但见过来的路上,冰墙犹在,每隔不远的距离便有人守护这冰墙,以保证冰墙不塌。
而在离阿纪十来丈的距离,鲛人也静默的站在岸边。此时,整个北境都被岩浆灼烧得犹似在炼狱火中,而只有长意,只有他,呼出重重寒气,衣襟里,脖子上几乎被寒冰锁住,霜雪结在他的脸上,令他看起来有几分可怕。
这个鲛人……术法施用过度……
忽然,他好似心口一疼,鲛人佝下身来。
这个高傲得好似从来不会低头的人似乎再也忍不住这疼痛了一样,他捂着心口,单膝跪地,方才还被寒冰舒服的身体,一瞬间又变得通红,好像被这熔岩灼烧了一样。
阿纪不知道他怎么了,正要过去看他,忽然听到空中有人惊呼。
阿纪仰头一望,却是长意的身体出了状况之后,山体之上他施术而成的冰墙也受到了影响,冰层本就稀薄的地方需得注入更多的法力去守护。而更可怕的是,在长意头顶上方,快进冰墙入湖的末端,冰墙陡然断裂!
炽红的岩浆顺着冰墙倾倒而下,径直扑向长意!
长意浑身极冷极热交替袭来,一半是施术过度带来的负担,一半是湖底……纪云禾的尸身正经受灼烧之苦给他带来的感同身受。
纪云禾已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将在这一次的浩劫当中,彻底被天地之力带走,被这岩浆融化,她会消失,或许会成为一滴水,一阵风,或许……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心头巨痛,却不是因为这冷热。
此时,他余光看见,灼热赤红的岩浆从他头顶倾倒而下。
他转头,迎面向着赤红的光,火光落在他脸上,驱逐了他周身冰冷,好似那远在天边的太阳,忽然来到了咫尺之间,将要把他吞没。
来吧。
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用所有的力量护了这北境城,他终究没有变成大国师那样,要将天下给一人送葬的人。
如此……
若真有黄泉,还能相见,他在饮那忘川之前,也不惧见纪云禾最后一面……
恍惚间,在极热之中,一道人影忽然拦在了他与那吞天“赤日”之间。
黑气如丝如练,四处飞散,拦住极致的灼热,她的身影瘦弱而强大,身后九条没有实体的狐尾飘舞晃动,她的影子在耀目光芒的拉扯下,如此斑驳,但又如此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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