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还又搭进去五千两,实在叫我心肝儿疼得厉害。”
虽是个借口,却也不是假话。
别说她气了,贾母也心烦得厉害呢。
眼看着困境即将冲破,冷不丁却又化为须有,那种滋味儿可就别提了,堵得慌。
还不如从来就没有这份指望呢。
只不知元春究竟在筹谋些什么,希望能有好消息罢。
贾母深深叹了口气,盯着眼前的蠢妇警告道“你女儿的意思你也听明白了,往后待三个丫头都亲热些,将来有派的上用场的时候。”
“是,我知晓了。”
尚且不知这些后话的三春姐妹还正为暂且逃过一劫而感到欣喜异常,这一路直达林家,脸上的笑容都不曾落下过。
预想中愁眉苦脸的模样没见着,反倒这般笑容明媚且松快,叫林黛玉一时间还愣了愣。
心念微动,忙迎上前试探道“瞧你们这般开怀的样子,莫不是有什么好消息”
更加开朗外放些的探春快人快语,满脸笑容地解释道“方才贵人派了人回来通知,说是那劳什子的婚事不作数了”
“果真”林黛玉惊喜不已,拉着迎春的手一叠声道喜,“自打听说这桩事后我便坐立难安的,总想着究竟要如何才能帮帮你,没成想竟意外峰回路转,可见是连老天爷都垂怜你呢。”
林碧玉亦勾起嘴角,道了声“恭喜”。
迎春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
这些日子以来,她是哭不敢哭、闹不敢闹,一切的委屈害怕和不情愿都只能死死憋在心底。
即便再怎么努力劝慰自己,也险些要被活活憋疯了。
“我以为,我这辈子也就只是那样了。”
姐妹几人纷纷围着她安慰,唯独林碧玉在旁暗暗叹息。
等人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她这才开口。
“这次是逃过了一劫,那下一次呢不止是她,还有你们两个。”
三春顿时齐齐呆住了。
林黛玉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姐姐”
林碧玉看了她一眼,却异常平静,“逃避固然是一时的良方,却根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几人都沉默地低下了头。
生长在这样的高门大户之中,打从她们落地那一刻起,每一口吃的喝的每一件用的都是暗中有标价的,到了时候自然要还。
她们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也早早就知道了“身不由己”的含义,但事情不曾真实发生之前,她们却也并没有太过清晰实在的感受,甚至可能还有一些天真的幻想。
无论如何老太太总是宽和慈爱的,即便是要她们付出些什么,也应该不至于一切向“利”字看吧多方面考量折中一下,也并非不可啊。
直到这一回。
拎出来一个人,甚至根本不曾仔细问问对方家中情况、人品相貌等,更不曾私下再去打听打听,竟说嫁就让嫁,似全然不在意对方究竟是人还是鬼。
直到这时她们才真正惊醒过来对于老太太来说,她们这些孙女根本就不算什么,只要荣国府有利可图就行。
迎春和探春皆紧抿着唇瓣一声不吭,眉眼之间满是痛苦、无助与茫然。
倒是年纪最小的惜春挺平静,闻言只嗤笑一声冷冷地说道“再过几年我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孤苦也好清贫也罢,总好过被他们撵着往淤泥里推。
好歹干干净净地来,清清白白地走。”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林黛玉点点她,嗔怪道。
林碧玉则是笑了,“你以为尼姑庵就干净了远的且不说,就说你们最熟悉的那个馒头庵吧,里头的姑子可是大多都是那年轻貌美的小姑娘
打着出家人的幌子,实则也不过就是个藏污纳垢之地,比起外头的秦楼楚馆还不如呢,好歹人家光明正大做的这档子生意。”
几个小姑娘乍然听闻此事全都惊呆了,有心想说不可能,可仔细回想起来却又不难发现馒头庵的一些违和之处。
多是年轻貌美的小尼姑是其一。
明明该是最朴素最纯净的出家人,偏身上时常还能闻到胭脂香气,以及小尼姑们的言行举止也实在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以往不明白是哪里别扭,这会儿却突然醍醐灌顶了分明就是轻浮气、风尘气。
一心想要出家的惜春顿时像是吞了只苍蝇般,别提多恶心了。
“可笑这世间之大,竟是连一处真正干净的地儿都没有早知如此,我又何苦来这人世走一遭即便是非要投胎转世不可,也还不如投入畜生道来得清净,这劳什子的人有什么好做的”
“越说越不像话,快少说两句罢。”探春一脸的哭笑不得。
左右看了看,叹了口气,“生在咱们这样的人家,这种事终究是不可避免。
我自己倒还罢了,总归我性子要强,不是那任人欺负拿捏的主儿,将来随便嫁进谁家也总不至于过不下去了。
就是二姐姐她是真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主儿,叫人欺负死了都未必能吭一声,若果真稀里糊涂被送了出去,将来还指不定能被糟践成什么样儿呢。”
迎春动了动嘴皮子,又低头一言不发。
看她这副模样,林碧玉也只剩下满心无奈了。
一个善棋之人,必定心有丘壑。
可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姑娘,原著里却能混成那样一个悲惨的结局,足可见得她究竟是何等软弱怯懦。
完全就是叫人两眼一黑的程度。
林碧玉真心觉得,若她家黛儿是这样一副性情,她这满头乌黑的秀发恐怕也留不住几年光阴了,早晚变成秃头少女。
是真愁啊。
毕竟旁人帮得了一时又不可能帮得了一世,自己立起来才是根本。
偏偏问题就出在这儿,迎春这性子根本就不可能自己立得起来。
多好,一个完美的闭环。
面对这样一个“棘手”的人物,林碧玉也不禁顿生无力。
沉思良久,才长叹一声,“要叫我说,你这性情最适合嫁进普通寒门,不仅得是寒门,还得男子老实本分、家里人也都宽和善良才好,否则你这日子是真过不下去。”
但凡有那么一点办法,她都绝不想说出这种毁三观的话来。
靠嫁人改命,将自己的未来寄托在一个男人身上简直可笑,荒谬。
可她再三考量斟酌,却也实在没能找到适合迎春的第二条路。
已经十四岁的一个姑娘了,性子已定,即便是能有所改变,却也不可能脱胎换骨,更不可能立马脱胎换骨。
偏偏,时间不等人。
她也不知道荣国府究竟何时倒,走了一个博启,还能有下一个,再不济,还有个中山狼在后面等着呢。
迎春必须尽快谋得一条出路。
“我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由得我说话呢。”
“难不成你就一辈子这样逆来顺受”林碧玉还是没能忍得住,狠狠戳了戳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自己没本事插手没本事筹谋,那你就不能找一个有本事的去哄哄
整天心里想的怪多,却是针戳一下都不带挪个地儿的,旁人便是于心不忍想拉扯你一把,看见你这副德行也该脚底抹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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