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常甯已经换下了婚服。一身翠色裙衫,既清雅又烂漫。她抬头望着墨知遥,虽有怯意,但态度却平和坚定“今日娘娘出手相助,云外阁上下感激不尽。晚辈自知有愧于娘娘,无以为报,特将晓月方诸送上。”她说着,从怀中捧出一个小匣。打开匣盖,里头的是一面巴掌大的圆镜。镜面乃云母制成,烟霭内蕴,泛一片莹润珠光。
墨知遥并不稀罕这镜子,不过有些好奇“为了保下此物,不惜冒犯皇家,得罪太羽宫。如今却轻易舍出”
常甯捧着匣子的手略略一低“此事说来话长。天色已晚,娘娘行路也不便。由此向东,不过几里路,有一处庄园。晚辈已经打点妥当。请娘娘屈尊歇下,听晚辈细细解释。”
墨知遥抬头瞧了瞧当空的皎月,眉峰轻轻一挑,似是反驳她话里的“不便”。
常甯忙又接着道“庄内还有许多丹丸和药剂,娘娘不妨去看上一看,说不定有能用上的。”
这句话倒是动了墨知遥的心,她眉头一展,笑道“带路。”
东行数里,果见一座山庄。
庄子立在山岭之坳、翠竹之间,小径蜿蜒,车马难行。众人徒步向前,不多时,便入了一片云遮雾绕。方才朗朗皓月,渐被水汽翳去。蒙蒙细雨飘然落下,正应上山庄的名字莳雨。
诚如常甯所言,山庄已经“打点妥当”。庄内灯火通明,只是不见一人,分外安静。常甯将墨知遥一行领进水亭,亭中早已备好了香茶果品。她将人请上座,亲自斟了茶,恭敬地奉给了墨知遥。
“娘娘有所不知,那兆宇皇帝横征暴敛、穷奢极欲,一心求长生。太羽宫自然炼了金丹进献,但金丹岂是凡夫俗子能够消受的久不见效,皇帝便开始冷落太羽宫,另寻偏门。为此不知杀了多少珍禽异兽,又毁了多少奇花瑞草。云外阁乃太羽宫门下,自然听命于皇家,不管什么宝物,理当双手奉上。”常甯慢慢说道,“可皇帝要的,偏是晓月方诸。”
皇家的事,墨知遥半点兴趣都没有。听常甯这番长篇大论,她面露恹色,漠然问了一声“所以”
常甯讪讪笑着,继续道“晓月方诸虽有些神奇之处,也不过比一般的方诸强些,算不上稀罕。为了这么件东西,又是圣旨、又是毁婚,更连带上了太羽宫。这般志在必得,绝对是有阴谋”
墨知遥更没兴趣了。“所以”她瞥了一眼摆在手边的小匣子,又重复了一声,“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神奇之处”
“阳燧取火于日,方诸取露于月。而此物,只在拂晓时分、日月同天之刻,方能汲取太阴之水。因此才唤作晓月。”常甯说到此处,有了几分困惑,“要说有什么用处,嗯此水治火邪炎热,比一般方诸的水温和些。”
墨知遥一脸不屑“就这”
常甯认真地又想了一遍,点头“就这。”
“说不定皇帝就想治个发烧呢。”墨知遥将匣子拂到一边,愈发不屑。
“”常甯琢磨了一下,又道,“今日太羽宫只派出了一名三阶弟子,也未见真人谕令,只怕其中还有隐情”她正说着,却见墨知遥已然失了耐性,便将话题打住,俯身行礼道,“还请娘娘收下晓月方诸,以保万全。为报娘娘恩德,晚辈愿终身侍奉娘娘,效犬马之劳。”
墨知遥一听,又来了兴致“终身那你那新郎官怎么办”
按说寻常女子遭遇先前的变故,难免生些怨怼。听人提起“新郎官”,多少也会难过。可常甯却是神色平静,全然没当一回事,出口的回答也不见半分迟疑“大礼未成,婚约便不作数。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云外阁遭此一劫,祸福难料,也不想拖累旁人。”她心知最后一句有些不妥,不等墨知遥说话,便又赔笑道,“娘娘道行高深,通天彻地。云外阁所谓劫难,与娘娘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娘娘又慈悲,最是悯弱摧强的。晚辈深心仰慕,只求娘娘庇护。云外阁上下也甘心拜入积骨洞门下,从此敬奉娘娘”
一番奉承,墨知遥听得津津有味,一旁的程柯却咳嗽了几声,刻意将常甯打断。
常甯体会出几分,转而拜向程柯,道“今后也请程前辈多多照拂”
程柯的眼神显然嫌弃,但又顾着墨知遥的面子,没有出声嘲讽。如此纠结,墨知遥看在眼中,禁不住笑出了声来。
“要跟着我也行。”墨知遥笑道,“只是不知你有什么本领,能为我效劳的”
常甯闻言,殷勤应道“晚辈通晓药理,略懂一些医术。”
“那好,替我徒儿看看罢。”墨知遥顺势道。
常甯只当这是试验,当即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对程柯道“请容晚辈诊脉。”
程柯有些不情愿。但让常甯诊视,总好过自家师尊他沉了心,将手伸给了常甯。
常甯搭上他的脉搏,凝神分辨了片刻。而后,她抬眸,肃然望向了他。
程柯也望着她,低垂的眼睫落下一片阴翳,漆黑的眸中敛着凛冽。
两人默然对视,目光之中暗流涌动,拉扯交缠
墨知遥心觉奇怪,正想问时,常甯却松了手,苦着脸道“娘娘恕罪,晚辈医术粗浅,实在诊不出程前辈有什么疾病。可能是太过操劳,气虚血亏”她的话里藏着心虚,时不时瞄程柯一眼,“这哦,庄内有昆仑玉英,食之轻身,最是滋养补益,晚辈这就去取些来”
她说完,行礼起身,快步离开。
墨知遥看着她这“落荒而逃”的模样,皱眉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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