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
她只是不记得了,不记得他的来历,也不记得他是如何入的门
记忆溯洄,五年之前,他再次醒来时,身在一座破庙之内。
他躺在地上,半分动弹不得。记忆里还残留着烈火焚身的灼痛,脑海中更是昏懵迷茫。他努力侧了侧头,就见一座绘着骷髅的木雕女像。
他依稀想起了这个地方墨骨娘娘庙
阳光穿透破陋的屋顶,慷慨地落了一束在女像头顶。随时光推移,阳光柔柔抚过了女像的脸颊,又徐徐下坠。不知过了多久,一痕余晖从神像的脚尖跌下,落在了他的手背上。些许微暖,惹得指尖轻轻一颤,旋即,这细小的动静传遍了全身。他喘回了一口气,总算是攒够了行动的力气。他伸手攀上香案,借力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身上,心中满是困惑。
离火燃心,几可致命,他却为何一点伤都没有
莫非,那妖女救了他
为什么
他不解,却不愿多想。
他是尘烬宗弟子,如今既活了下来,便该回师门复命。他思定,转身离开,待要出庙门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回了头,看了那神像一眼。
夕阳沉下,庙中一片昏暗,那可怖面貌隐在了阴影之中,唯见得一线眼瞳,垂视慈悲
且说尘烬宗距无葬山千里之遥,为了挑战墨知遥,便在无葬山十里外扎了营。落败之后,众人退至营地,暂做休整。程柯赶到营地时,已是月上中天。同门见他回来,皆都惊讶,忙将他领去见靳绍离。
程柯走进营帐,就闻见浓烈的血腥气,直教人作呕。他暗暗瞥了瞥左右,火盆烧得正旺,照见数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惨烈非常。
尘烬宗专修离火丹鼎,独门功法名为“燃心戮血”,是以血引火,运转内丹之法。此法虽强,却会大量消耗血气,若不及时补足,恐油尽灯枯。宗门中早有取他人之血颐养自身的作法,已是司空见惯。但此刻,程柯却没来由地想起墨知遥说过的话
“靳绍离那套燃心戮血的功法缺陷大得很,他自己都未敢深涉。一直以来他广收弟子,是找人替他趟水过河呢”
惶恐骤生,又被狠狠压制。他抛开思虑,跪下行了礼,尊了一声“宗主。”
“你竟没死”靳绍离的声音低沉,压着一丝阴郁。他挥退旁人,慢慢走到了程柯身前,冷眼打量了一番后,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没事就好。”
听到这句话,程柯松了口气。他笑了笑,应道“弟子无能,让宗主担心了。”
靳绍离拍了拍程柯的肩膀,手顺势而下,摁在他心口“为师看看可有受伤。”他说话时,一缕真气顺心脉而入,在程柯的体内探了一圈。
程柯老实不动,静静地由他察看。
片刻之后,靳绍离移开了手。“她竟救了你”靳绍离说道,见程柯满脸惊疑,他冷笑着解释,“你的体内,多了一副骨头。以化骨炼功法来说,叫作影骨,能替本体承担损害,更能缓解痛楚、抵御伤病。你倒是有造化”
这番话里藏着尖刻,但程柯却刻意忽略,只接着话道“那妖女岂会如此好心,或许是什么阴谋”
靳绍离背过身走了几步,隐在火光不及的阴影中。许久,他叹着气道“为师与墨骨已争斗近百年,其间不知折了多少弟子。只定骼一招,为师钻研多年,穷宗门之力,却始终无法破解。唯有你”他转回身来,望向程柯的目光透着兴奋,于阴暗中凛凛发亮,“你的离火丹鼎已至六重境界,在同辈弟子中算得出类拔萃。燃心戮血的功法,也是你领悟最深。先前一战,更是你破开了定骼。你是为师最得力的弟子”
程柯有些受宠若惊,忙跪身低头,恭敬应道“宗主对弟子有养育之恩,弟子能有今日皆是宗主所赐,为宗主效力,是弟子分内之事。”
靳绍离走近了他,并不扶他起来,反倒自己跪低,平视着他道“放眼尘烬宗,为师能仰仗的,只有你了”
程柯抬起头,隐隐生了胆怯。
靳绍离欣然看着他,又目露了几许悲愤“可恨那妖女杀人炼骨、作恶多端为师沥尽心血,只为将其诛灭,替挚爱之人复仇。但那化骨炼功法着实厉害,为师只怕是等不到那一日了。但为师知道,你一定做得到”
程柯不可自抑地心慌起来,但又不知自己心慌什么。他忐忑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怯然道“弟子道行低微,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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