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自己是嫉妒胡不萦多些,还是嫉妒花满楼多些
他们一个是他生死相交的朋友,一个是他
陆小凤的思绪忽然在这里断线了片刻。
之前曾经困扰过他的问题突然在脑海里浮现。
为什么他总能从胡不萦身上感受到危险
司空摘星说他在怕,花满楼也说他是怕,陆小凤这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些怕。
只是之前他以为,自己是怕被她骗了,还完全没有发现。对于一个聪明人来说,这当然足以使他警觉了。但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其实他更怕的是,明知道她在骗人,自己还甘之如饴。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她并不骗他。
陆小凤终于明白花满楼之前为何要问那句“你确定要现在跟我谈”。
他早已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既看清了他自己,也看清了陆小凤,更看清了胡不萦。
“我现在承认了。”陆小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花满楼说,“我虽然有眼睛,但确实比你更像是个瞎子。”
花满楼听到这话,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快活,只因他知道陆小凤已将一切都想得明白了。
所以他说,“陆小凤,你也有今天。”
陆小凤无话可说,许多话似乎也不必再说。
他又伸手去拿酒坛。
花满楼还是没有松手,“你今晚已喝得太多了。”
陆小凤手上用了几分力。
花满楼没有用力,任由他将酒坛夺走,只是淡淡道,“胡姑娘不喜欢酒气。今晚若不是我拦着,你就要这样酒气熏天地凑到她身边去”
他甚至还想把胳膊搭在胡不萦肩上
陆小凤举起酒坛的动作一顿,良久才道,“再醉这一场。”
他说着扬起脖子,竟似要就这样将剩下的半坛酒全数喝下,但才倒了两口,酒坛就被花满楼截走了。
“既然你要喝,那我也只好奉陪了。”花满楼说着,也灌下一大口酒。
陆小凤不由大笑,秋夜的风已有些冷,但却吹得他襟怀大畅,要不是怕吵醒了屋子里的人,他甚至恨不得高歌几曲。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某个人说过,他唱歌是真的难听。
所以陆小凤又开始撺掇身边的人唱歌了。
花满楼想了想,唱起了白乐天的长相思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头。吴山点点愁。
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月明人倚楼。
一曲终了,那词句却好像仍萦绕在他们的心头,久久不息。
现在,陆小凤和花满楼共同分享了一个秘密。
但奇怪的是,这秘密不仅没有让他们互相敌视、竞争,反而让他们感觉,自己跟对方的距离好像更近了。
他们的外表、性格乃至爱好都天差地别,但在某些方面却又是如此相似。
空气似乎都安静下来了,天幕上疏星点点,越发显得苍穹高深幽远。两人没有再说话,你一口我一口,慢慢将一坛酒喝完,就这样吹着夜风,在屋顶上睡着了。
这一晚有人一夜好眠,有人大醉一场,还有人正在加班。
展昭和无情在相府门口相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疲惫、忧虑和担心。
疲惫是因为他们这段时日本就已经够忙的了,还要半夜被叫起来处理这种事,偏偏还不能不来。
忧虑的是相府出事,相爷恐怕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又让他借故生事,只怕京城的局势会变得更加错综复杂,不管是朝堂还是江湖,只怕都要牵扯其中。
担心却是怕这件事与某个人有关。
但这不是说话的地方,两人只对视了一眼,便各自转头,领着自己的人马进入相府。
一路到了望月楼,看到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已经在了,无情眉心不由微微一折,看来,他们忧虑的事已经成真了。
不过,等听完了事情的原委,大伙儿倒也理解了相爷为何要如此兴师动众。要知道,这望月楼建在相府深处,若有人能突破重重守卫,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望月楼,那下次是不是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到他的床边
上位者疑心本就极重,又事关自身安危,也就难免要大动干戈了。
话是这么说,但今日出面的也不是相爷本人,而是府里的大管家。他对众人倒是都很客气,殷勤地请他们去花厅歇脚喝茶。
“不必。”无情淡淡地打断,“案情如火,不敢耽搁,咱们这便开始吧。”
展昭也出声道,“不知相府这边,可有什么发现”
大管家也不以为忤,命人呈上了一个木匣,一面道,“此物是在望月楼顶发现的,就夹在瓦片之间,当是证物。”
众人抬眼看去,就见匣子里装着一张淡蓝色短笺。
无情五感灵敏,鼻尖已嗅到了一抹淡淡的郁金香,旋即了然。
难怪相府出事之后,没有隐瞒下来自查
,反而这般大张旗鼓,原来是因为已经知道了来犯的是什么人,而且还知道豢养的那些高手都奈何不得他,索性将这个烫手山芋扔出来了。
楚、留、香。
无情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李寻欢口中。
虽然是只言片语,但他已理清了其中的关键陆小凤和楚留香打赌输了,所以去找小李飞刀的麻烦,二人又正碰上了下山的胡不萦,于是结伴入京,要看那紫禁之巅的热闹。
楚留香必定也在京城,这无情早就猜到了。但在此时此地,发现这件事与楚留香有关,却还是让他心情糟糕。
相府也好,盗帅也罢,他总有法子应对,但要是胡不萦也牵涉其中呢
这时,其他人也都已认出了那缥缈的香气、飘逸的字迹是出自谁手。大理寺新来的年轻差役失口叫出“楚留香”这三个字,室内随之陷入沉寂。
人们沉默地传递着那张短笺,不久就转到了无情手上。
挺秀的字迹写着望月楼无月,楚留香不留。
“岂有此理”无情用力一攥手指,将那张短笺都捏得微微变了形。
不论是撺掇陆小凤去挑战李寻欢,还是来相府找麻烦还留下这种挑衅的东西,都让无情对楚留香的印象降到了最低点。
胡不萦胆子就已经够大了,若是身边再有这么个人煽风点火简直不堪设想。
无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句呵斥,将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唯有相府大管家对此话深深赞同,“不错,这些狂徒,真是岂有此理这是不将相爷、朝廷、法度和陛下放在眼里啊,有诸位栋梁在,定能让这些贼子伏法,严惩不饶”
他说话的功夫,无情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慢慢地将手中的短笺展平,重新放回匣子里,才抬眸望向大总管,问道,“相府可丢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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