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琼花宴上,陆公子所作的诗与画皆是一绝,让我至今记忆犹新。”沈沉笙的脸上未施粉黛只点了少许唇脂提气色,勾唇一笑十分动人。
这三日里沈沉笙不是静默不言就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这主动开启话头还是第一次。
他莫名有些不满于陆淮的躲闪,要他眼里只看着自己,莫再被其他的事物夺去注意。
沈沉笙不是不知道自己生得好,只是面对那些令他恶心的事物,他不愿曲意逢迎。
他何尝不知若是刻意示弱或者稍微呈现出软化的模样,怕是很难有人能够狠的下心拒绝于他。但生存着已经很煎熬了,若是连这一点底线都能轻易放下,那他与自己瞧不起的那些人便无差别了。
沈沉笙感到奇异的是,他向来反胃男子对他的恋慕与拥簇,见到那些人眼底流露出一丝爱意与觊觎便只觉得肤浅又恶心。
但这一回出现了例外,对这陆淮,虽然也知他对他的三分好感或许也来自于见色起意,但他倒是难得的不觉得可憎,甚至有些想试一把。
想试试把他从神坛上扯下,让这样如松如月的温润公子彻底地成为他的所有物。想品尝一番他曾经幻想着成为的人纯净灵魂的味道,是否如他所想的鲜美。
“能得小姐欢喜,是淮之幸。”他很想把那天在琼花宴上想对心上人诉衷肠的那些话语如竹筒倒豆子般吐露出口,想与她说自己的作品能得到她的肯定、让她展露笑颜便是完成了今生最大的使命。可他终究是不能
友人刺破他柔软心脏的一问依旧盘桓在脑海中难以散去,他既然意识到了自己妄图窥探友人心上人的丑陋已经被坦白于青天白日之下,被裴羽发现,那这场梦就该醒了。
陆淮满腹心事,面对心上人的主动感到诚惶诚恐,既想靠近又克制着想远离,想了很多,坚定了信念后便只是谨慎而礼貌地回了一句不出错的话。
说过后又觉得还是有几分亲近,陆淮心中无奈但也没辙。转念又想,即使是和裴羽约定了不能再过度靠近沈三,但基础的沟通态度也至少得葆有。否则,岂不是因噎废食,怠慢了人家小姐。
他习君子之道,读圣贤之书,向来以先贤为师,自认秉中庸之义为人处世。若他连自己基础的待人接物让他人感到舒适都做不到了,便休要再谈其他大的道理。
毕竟沈姑娘有没有做错什么,只是他是他陆淮心生妄念,得鱼忘筌罢了。
陆淮本是一个豁达明朗之人,想清楚下定决心之后便回复了温和健谈的模样,只是一举一动仿佛都被精细的丈量过尺度,客气而疏离。就算眼前面对的是一位绝代佳人,是自己曾经想要携手共度余生的心上人。
他实在是很知进退,也如之前在同窗好友醉心红尘纷扰,被诱惑得无心读书时苦劝无果却想要拉他下坠的时刻的果断抽离,陆淮太知道怎么避免更大的深渊了。
果决到仿佛那样当初热切的注视、那样温柔绘出的画作,写下的诗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仿佛他不曾一回府邸就那样心焦的写下拜帖让小厮送去国公府,还担忧着被裴羽瞧见。
陆淮虽然如他所愿的与他对视着说话,姿态优雅自然,自成一派淡然气度。交谈中可谓妙语连珠,亦照顾着他的喜好,触碰的话题把握的恰到好处。
这样的聊天对象,就算再挑剔的人也是挑不出毛病的。
可是沈沉笙非但没有感到满意,反而还感觉缺了什么似的更加欲壑难填。他搜寻着哪里不对劲,甚至忍着想皱眉的感觉调出了与之前所会见的那些男子交锋的记忆来对比,终是发现了问题所在。
陆淮他太平静了,仿佛眼前的人更像他的一个朋友而非心生恋慕的意中人。他的眼底一片清明,没有当初琼花宴上的缱绻柔情,甚至他都怀疑刚刚会面时自己捕捉到的在意都只是错觉。
沈沉笙是何等敏锐的人,他一下就知道陆淮这副模样就是想与他划清界限,从此维持着不咸不淡的交往而已了。
他向来云淡风轻,除了自己身上拴着的那几把枷锁和想护着的凝霜凝碧,对于其他动辄改变的事物都不曾放在心上。纵使他们在他的冷眼下对他变得“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可他终究觉着一切针对的都是“沈三小姐”而不是他,从而不愿亲自去改变。
但现在他不想再任由事情自由发展下去了,他告诉自己兴许是那些人都想着靠近,而这状元郎却在惹上他之后又想远离。
沈沉笙叛逆地想忤逆陆淮的心思,他不允许这一切的发生。
他也如他所想的去做了。
轻蹙眉头,欲言又止地犹豫了片刻,倏尔冷而素雅的脸流露出一丝哀伤“陆公子,我不知为何总感觉你像天边的云,总感觉能抓着又变远了。”
陆淮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想再瞒着苦主,刚想表示自己的歉意把事情委婉含蓄地托出,却被“她”的下一句打断了。
“让我想起了我的阿娘,还在时她总是很疼我,对我的哭闹有求必应,却也会在我做不对的时候正确地教诲我,很耐心的教我把事做好。”似乎是想到伤心处,沈沉笙本就较女子较低沉的声线变得沙哑而带着脆弱。
“我曾经以为她对我的爱是永远的,但直到后来她决绝地离开却不曾想到世间还剩一个我”
“我才发现,原来爱是这样脆弱易折的,就像飘渺的云一般永远不可能真的为你停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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