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漫不经心地暴露自己的豪横,“不过是集众思,广忠益罢了。”
傅长宵:“……”怎么着?想拿人多吓唬我?
他给花晚山使眼色:去吧!上啊!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耍猴的不怕人多。
可花晚山哪有本事从一个简单的眼神里读取出如此复杂冗长的信息,他只意识到,进入正题的时机到了。
花晚山连忙正了正衣领,接着拱手作揖道:“在下确有一事不解,正要求教老先生。”
溟螭公道:“但说无妨。”
花晚山彬彬有礼道:“敢问老先生,为了维系一个生命,而去剥夺另一个生命,是否能称之为善?”
溟螭公不假思索道:
“既然是剥夺,又怎可称善?”
花晚山似乎对这个答案极为认同,他笑眯眯地点点头,又接着问道:“那如果爱一个人,愿意为她死,可否称之为善?”
“这嘛……”溟螭公慎重地想了想:“愿意为了所爱而牺牲掉自己最宝贵的性命,若是求仁得仁,便可称善。”
这话刚说完,溟螭公听见有人在发笑,低低的笑声压在嗓子里,模糊不清。
他转开眼,就见柳十三缩着脖子,慌里慌张地把嘴捂住,那双透着懊恼的眼睛里还残留着几分古怪的情绪……
……像是喜悦,又像是兴奋,但唯独没有被抓包的不安。
溟螭公正待问她因何发笑。
傅长宵却已经在第一时间猜到柳十三此番失态,是她已经作法成功。不过,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可不想因为柳十三的沉不住气而功亏一篑。
于是。
“什么狗屁求仁得仁!”
傅长宵故意对着花晚山大声教训,一下便把溟螭公的视线给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你牺牲了,别人不还是一如既往的该吃吃,该睡睡,或许某天想起你了,会去给你烧几炷香,但大多数时候可能连你的名字都记不起来,所以还是算了吧,这种善根本毫无意义。”
花晚山被他突如其来的教训给吓到,本想说出口的话登时全堵在了喉咙里。
溟螭公还以为他是因为对傅长宵的话深以为然才语塞,于是凝眉驳斥道:“要是行善也谈意义,那与争名夺利又有什么分别?”
“有没有分别,重要吗?”傅长宵的声音漠然得如同寒冬一样寡淡:“一个付出了性命的牺牲者,你又何必再去判定他的行为是求仁还是求名?”
溟螭公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话也不能这样讲。”溟螭公郑重其事地分辩道:“若是求仁,其善才是真善,若是求名,那么善便成了博取虚名的手段,是伪善,而非道德。你可知:人无道则无情,无情则天下乱矣。”
傅长宵讥讽道:“那尊驾难道不知:对善的苛责,其害并不下于为恶。若是行善也要分清楚是真心还是假意,那你口中所言的道德,即刻就会成为胁迫攻击他人的借口,此等道德绑架若盛行于世,那么这个天下想不乱都不成!”
荒谬!
“什么道德绑架?”溟螭公被这从未听过的词给整懵了几秒,但很快就理解了其意,他反问道:“教人行善,如何能算是什么绑架?”
也不等傅长宵开口,他又拔高了音调说道:“正所谓行善有功,作恶有罪,此乃千古不变之定论。而且老朽并非要苛责善行,亦知假意行善,虽不发自真心,却也该褒奖善行,但这并不代表,心存不善之念,可以任其滋长而不加以引导改变。”
这话说得傅长宵冷笑连连,当即给他一阵鼓掌,“那照尊驾的意思,即便做了善事的人,只要他心存不善之念,就是错,活该被谴责,对吗?”
说着,他伸手指向花晚山道:“那么请问尊驾,我这位朋友倒是心存善念,他为了不杀生,便要戒荤戒素,甚至扬言,往后只吃石头填饱肚子,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像这般即存善心,亦行善事之举,就没错了是吗?”
正听着起劲的花晚山见傅长宵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便很有眼色的挺起胸膛,瞪大双眼冲溟螭公摆出一副“我真的有错吗?”的渴求答案的表情。
溟螭公直接被他整不会了:“你居然要去吃石头充饥?”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来自己方才回答对方的“为爱牺牲是否为善”,是在变相教唆他自杀。
可要是去否定这傻小子不杀生的善举,岂不是一并否定了求仁得仁的善心?
溟螭公与众妖展开了激烈的思想斗争。
有说为爱要秉承善心到底的,有说选择罪过最轻的素食再积德行善减轻罪孽的,还有的说可以将他纳入桃花源,今后教他餐风饮露免烦恼的……
然而,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傅长宵突然转身,朝着身背后的山道看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