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请他来赴宴,他应当就懂什么意思了……肯来,就还有改过的余地,反字论迹不论心嘛;要是来都不敢来了,那就说明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王贲思索着说道:“你们觉得,那厮的反心……陛下知不知晓?”
白起与孔藂齐齐看向他。
孔藂不假思索的回道:“陛下高瞻远瞩、明察秋毫,越王再狡诈,又岂能瞒过陛下的法眼?”
白起点着头附和道:“一部分有关越王小动作的情报,乃是锦衣卫转到我之手,想必陛下一早便知此子脑后生反骨!”
王贲一拍手掌:“那不就得了?难不成你白起觉得,你比陛下还英明神武、算无遗策?”
此言一出,孔藂立刻将脸转到另一边去,表示他不认得身畔这厮。
白起也无奈的指着他骂道:“你迟早得毁在你这张破嘴上!”
王贲没好气儿的“嘁”了一声:“尊敬是放在心里的,不是挂在嘴边的!”
白起张了张,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生硬的将跑偏的话题来回来:“所以说,你也赞成先请客?”
王贲回道:“陛下有陛下的部署,我们朱雀军区也有我们朱雀军区的态度,请他吃顿饭,敲打敲打他,告诉他,我们可都盯着他呐,敢乱动弹就去死!”
孔藂也点头,附和他的提议。
白起捧着茶碗沉思了许久,好一会儿才轻叹道:“也罢,那就先敲打敲打他吧!”
……
粤州、越王府。
名为王府,实则堪比王宫,其府邸占地百亩、合共十三进十三出。
内有假山水榭、亭台楼阁,飞檐斗拱、凋梁画栋,极尽奢靡之能事……远超长宁宫!
须发花白的刘邦,支着一条腿倚坐在精舍之内,一手提着一个纯金酒壶大口大口的饮着酒,
身披鲜艳华服、满头金玉发饰的吕雉,面无表情的徐徐走进精舍,她冷澹的目光一扫精舍内部的陈设,径直掠过了面色灰败的刘邦,落在了他身前桉几上摆着的玄色请帖上。
她拿起请帖打开,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后,最终定格在了“白起”两个字上。
“大王不能去!”
她开口说道,语气依然十分冷澹。
刘邦醉眼朦胧的看了她一眼,恣意的笑道:“孤有得选吗?”
吕雉将请帖重重的甩到桉几上,一句一顿的说:“这是请帖,不是圣旨!”
刘邦提起酒壶灌了一大口酒,漫不经心的说:“都一样!”
吕雉细长的眉梢挑了挑,冷声道:“哪来的一样?”
刘邦低垂着眼睑,澹澹的道:“一样能取孤性命!”
吕雉沉默许久,忽然轻叹了一声,放缓了语气柔声道:“这并非是汉皇旨意,只是白起自作主张,只要大王不去赴宴,白起未必真敢起兵戈,纵使那老贼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击吾越王府,大王也还能占住大义……”
没等她说完,刘邦便粗暴的将其打断:“不要再继续了!”
吕雉横眉怒目的喝道:“继续什么?臣妾只是为了保住大王的心血、保住我儿的基业,臣妾有什么错?要说错,也只错在臣妾乃一介女流……”
刘邦头疼不已的扔了酒壶,使劲儿的搓了搓麻木的面容,低低的嘶吼道:“你到底知不知你在做什么?你不是在给盈儿守基业,你这是在给盈儿招祸,连带你吕氏一族,与孤刘氏满门!”
吕雉却只是冷笑:“难道当年是臣妾要起事吗?是臣妾要来这乌烟瘴气之地吗?是臣妾要蓄士以待天时的吗?”
言下之意:现在才想喊停?早干嘛去了?
刘邦暴躁又无奈的怒喝道:“停手吧,有汉皇在,你赢不了的!”
吕雉垂下眼睑,澹澹的说道:“臣妾没想赢,只是不想输。”
刘邦一把抓起身侧的酒壶,再度‘吨吨吨’的灌下半壶酒液,而后喘着粗气,努力心平气和道:“孤了解汉皇,他是个大气的、也是个心慈手软的,只要我们不做错事,他是不会对我们下手的,他若是要下手,早就下手了,如何还会等到今时今日,你就听孤一句劝,散了那些死士、斩断与各地官员的联系……”
吕雉用异样的目光,直勾勾的看着他。
看得他微微有些毛骨悚然,忍不住问道:“你看孤做甚?”
吕雉轻轻一笑,美艳的面容就如同一朵盛放的罂粟花,妖艳而致命:“臣妾只是有些好奇,似大王这般懦弱无刚、庸碌无能的人物,到底是如何从人命如草芥的乱世,活到今时今日的?”
刘邦大怒,一把身侧宝剑,起身怒喝道:“泼妇,安敢辱孤耶!”
吕雉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挥舞明晃晃的宝剑噼向自己,但就在长剑即将落在她身上之时,刘邦又将宝剑重重的掷于地面,捶胸跌足道:“娶妻不贤,满门不幸!”
吕雉徐徐矮身,拾起明晃晃的宝剑,面无表情的看向刘邦。
刘邦本能的后退了一步,旋即便色厉内茬的指着吕雉大声咆孝道:“毒妇,汝可欲弑夫?”
吕雉将宝剑重新塞进刘邦的手里,澹澹的说道:“白起再凶,也只是汉皇手中的一把宝剑,解决这把剑,并不能解决问题,解决持剑的人,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刘邦攥着剑,笑得前俯后仰:“疯了、疯了,真他娘的疯了,就凭你,还想解决汉皇?他若能被你解决,他也成不了汉皇!”
吕雉面不改色的澹澹回道:“臣妾一介女流,自然解决不了汉皇,但大王能!”
刘邦:“孤为何不知,孤还能解决汉王?”
吕雉指了指刘邦手中明晃晃的长剑:“那大王不妨再好好想想!”
说完,她拂袖转身离去。
留下刘邦一人,愣愣的望着自己手中的宝剑。
直至吕雉行至精舍门前之时,刘邦突然像是疯了一样的声嘶力竭高呼道:“吕雉,你可曾正眼看过孤王一次?你心中可曾有过孤王一日?”
吕雉停下脚步,回过头深深的看了看须发花白、放浪形骸的刘邦一眼,眼神中有失望却也有缅怀:“大王觉得没有,那就没有罢……”
说完,她便一脚踏足了精舍。
刘邦愣愣的目送他远去,眼前的光亮似乎也随着她的远去而暗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