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在合肥战区一共有三万多骑兵,但相当一部分在淝水决战中伤亡、战损,状态并不好。所以能挑出两万继续高强度作战,已经算很不错了。
好在对面清军的骑兵也不多,两白旗加正蓝旗,活着逃回去的也就一万七千人,而且其中是有伤兵的,实际上没法全部投入下一场战役。
明军战后状态下降,清军自然也有状态下降,不可能再孤注一掷跟明军死磕,
朱树人料定阿巴泰之死,多多少少会导致清军指挥混乱持续一段时间,继续战还是守,意见肯定会不一,反对岳乐和博洛的人也会冒出来,这都是难得的可乘之机。
他估计这段混乱的时间,少则持续三四天,多则五六天七八天都有可能,正好顺势扩大战果。
更何况,明军在八公山和寿县包围圈里,还有三万多战力保存得不错的守城部队,一旦明军救援部队展开追击,守城兵也能出击、里应外合,明军把握就更大了。
决战后仅仅两天,九月初十这天,曹变蛟和黄得功,就带着两万铁骑,在前一天的虚晃一枪掩饰后,突然调转枪口杀奔八公山以南的清军围山大营——
在这一攻势之前,明军是做了一些假动作的,曹变蛟和黄得功先是从容渡过了淝水,到了淝东,摆出要捏软柿子,追杀那些渡到淝东的清军溃兵、一直追到凤阳的架势。
结果才追了一半,突然调转枪口往北,直插八公山以南的清军围营背后。
负责寿县和八公山两处防务的,是明军将领刘肇基等人,一共有三万兵马,其中寿县城内约两万,八公山大寨和炮台等处有一万多人。
两处负责包围的清军,总人数倒是有五万,比守方的明军总人数还多两万,但这两天已经人心惶惶,
加上明军掌握着淝水河道,清军在淝东、淝西和淮北三处的驻军,急切间很难第一时间守望相助。任何一处如果遭到明军集中优势兵力重点进攻,另外两处清军只能干看着。
所以当曹变蛟和黄得功与刘肇基里应外合、先挑最软的柿子捏,本就人心惶惶的八公山南侧围营清军,很快就选择了突围回撤,前往寿县与凤阳之间的怀远县驻地。
清军跑得很快,好处是兵力损失相对较少,两万部队只付出了一千多伤亡,就开始突围了,又被明军衔尾追击杀伤俘虏了一两千人,剩下八成兵力总算是全身而逃。
只不过,清军退得那么干脆,其对明军造成的杀伤也就微乎其微,曹变蛟和刘肇基夹击之下,进攻的明军总共才死伤了几百人,就换取了歼敌三千的小胜。
曹变蛟原本也还是有机会继续追击的,但考虑到淝西还有包围寿县的清军更大一支部队等着去包抄,曹变蛟和黄得功才舍小求大,没有深追。
朱树人和曹变蛟他们都不知道,被他们放跑的这一路围八公山清军中,就有大汉奸耿仲明的部队——他儿子前几天刚刚才被俘、怕死投了大明。
而耿仲明逃跑后,后来就这么直接逃回到了两淮清军老巢凤阳城,凤阳清军守将也没提防自己人,只是验明了耿仲明军主要将领的身份后,就放他们进城了。
……
淝东包围八公山的清军大营被打崩、大部逃回怀远、凤阳的消息,当然是当晚就传到了淝西的寿县城外清军大营。
在淝西和淮北,加起来还有三万多清军,他们也都知道了自己肯定迟早会被明军尝试反包围,肯定不能坐以待毙,等曹变蛟黄得功腾出手来,得现在就立刻想办法走。
无奈清军此前绕过寿县、八公山南下的举动本就冒进,因为没有拔除掉水路要害节点,战船没法跟陆军齐头并进。
淝东清军好歹能直接走陆路、沿着淮河南岸逃回怀远,而淝西清军要逃,就面临要么北渡淮河,然后走淮北行军撤退。要么先东渡淝水,然后沿着淮南撤退。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清军都得渡一条河,而淝水淮河的三岔口位置,是被明军八公山炮台封锁的!船开不进来!
没办法,清军只好选择依靠这段时间在淝西就地搜集的小船,以及临时打造的木筏,慢慢分批把部队渡到淮北集结、以备重新有序撤退。
另外发现还是不够快,就只能要求一部分位于寿县下游、淮河干流上的清军渡船、战船,顶着八公山炮台的封锁,摸黑往上游航行,通过危险地段,然后帮着摆渡。
然而寿县城内的明军守军,却丝毫不准备放过他们——
寿县本就是淮淝军事重镇,其存在的目的,千年来就是为了卡江淮河道交通的,所以寿县当然是贴着淝水和淮河筑城,城东城北两侧都有水门直通河道,水门内还能藏匿一些战船。
发现清军异动想逃后,明军当然是火力全开,不但八公山炮台上的红夷大炮不惜弹药,哪怕没视野都对着淮河河面航道覆盖开炮,时不时能蒙中路过的清军船只一两下。
而原本一直保存实力、躲在寿县城内水门码头的明军战船,也是第一时间杀出,到淮河河面上肆虐,截杀试图渡河逃跑的清军。
只可惜清军是连夜撤退,夜色很暗,明军仓促间也集结不了太多船拦截,所以只要没被撞见的清军,还是得以安然渡河。
但也正因为天色阴暗,清军只要运气不好被明军战船就近逮住、那也基本是必死无疑,要么被击沉,要么被跳帮搏杀夺船,要么投降。
清军同样没法在黑暗中呼朋引类招呼友军集结靠拢一起反击,只能是各自为战。而南方军队在水师战力方面天然的优势、明军在船载轻型火炮方面的优势,都注定了只要是水面上的单舰单挑,明军铁定能碾压清军。
一夜的厮杀,清军又被明军以极低的代价,干掉了大几千人,三万淝西淮北围营清军,最终只有两万三四千逃出生天。
而明军的伤亡同样只有不到千人,打得跟前一天的淝东之战差不多精彩。两天下来,明军总损失不过一千五六百,而对面清军加起来折兵已经过万。
连续的削弱,此消彼长,让双方的兵力对比极剧恶化。清军不但连续遭创,连活着后撤的士兵,也士气狂泻,人心惶惶。
总人数同样有十七八万的凤阳战区清军,累计已经被歼灭掉了九万多将近十万。剩下的全部近八万人,也一夜数惊,连番后撤,最后彻底收缩到了凤阳、怀远、临淮诸县。
说白了,也就是收缩到了以凤阳为核心、加上沿着淮河往凤阳上下游各延伸几个卫星县城,拱卫凤阳,其他都丢了。
明清之间的攻守势头完全逆转,成了清军士气低落严防死守、而明军准备顺势反攻、以图光复大明中都。
淝水大战结束于九月初八,八公山解围于九月十一,寿县彻底解围于九月十三。短暂休整后,明军继续沿着淮河高歌勐进,从寿县到怀远的近百里路程,明军边战边推进,不过三五天就走完了。
九月十七,明军先头部队抵达怀远城外,两天后主力逐次赶到,准备开始扎营打造器械并攻城。
明军追击的总兵力达到了十四万人之巨——合肥战区明军总兵力原先在十八万,此刻需要留两万多人防守后方,还有一两万人是此前历次战役的战损、伤亡,所以拉出十四万人确实是非常极限了。
对面的清军,还剩下八万人,但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同时十天前惨败、阿巴泰死于阵中的消息,也经过六百里加急、往返各四日,送到北京为多尔衮所知了。还给多尔衮留出了两天时间消化这个噩耗,并且做出调整。
所以明军围攻怀远时,凤阳清军好歹得到了多尔衮的正式任命,改由博洛率领残余的八万凤阳清军,岳乐次之,其他诸将也暂不追究战败之责,要求他们各守本分好好稳住战线。
岳乐和博洛是亲兄弟,都是阿巴泰的嫡子。
论年纪是岳乐居长为兄,但博洛的军事才干和历史战绩、在多尔衮心中的表现评价,都是略强于其兄的,紧急之间多尔衮让博洛临时挂帅渡过危机,也不算错。
岳乐虽然稍微有些不甘,但亲兄弟之间倒也没嫉妒到那种程度,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打算居副跟弟弟一起同心同德,共度时艰为父报仇。
那种停尸不顾,束甲相攻的事情,岳乐还是做不出来的。
博洛稳住了地位后,立刻第一次正式以主帅身份召集诸将,商议防守稳定战线的策略。
岳乐、尚善、耿仲明、尹尔登、遏必隆五人依次分列左右听命,
此前阿巴泰麾下其他辅国将军级别以上的重将,不是战死就是受重伤了,没法再参加后续的军议和作战指挥。
而即使是眼前这五人,也未必个个安稳。朱树人那边还捏着一颗定时炸弹呢,可惜博洛目前还不知道。
“父王战死,我军累计损兵已近十万,淮南仅余三县之地在朝廷手中,眼下该当如何固守待援,还请诸将群策群力,务必勠力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