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也就接受了。
而买了大明这边建造的、去掉了盖伦船艉楼的平甲板高速帆船后,从欧洲与大明之间往返的航程,也就更快了数成。
原本要航行一年零一点时间的,现在可以堪堪压缩到单程九个月,还能因此刚好凑到季风,中间少等待一个季度,实现一年半往返一个来回。
这次抵达大明的这支船队,就有整整五艘大明建造的平甲板四桅高速帆船组成,他们是去年冬天从阿姆斯特丹启航的,中途还到多佛捎了一些人和货,航行了九个多月后,最终选择在杭州府靠港卸货。
因为船队的高速,这个时代的欧洲海盗的战船,甚至根本无法追上他们,所以一路上非常安全,什么人祸劫截的变故都没遇到,船上哪怕只装了八门重炮自卫,也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船队一靠岸,商人们自然先去市舶司办手续,准备出货进货。而普通没有携带货物的客人,就方便一些。只要在船上滞留短短一日,就能办完全部上岸手续,这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很快了。
简单办理了一番手续后,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英国血统船长,就忍不住跟旁边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学者,在甲板船舷边眺望着杭州三堡港的景色,顺便指指点点卖弄自己的见识。
这个时代的英国人,已经经过了宗教战争,和把查理一世送上断头台的那几十年变故期,所以世俗学者的地位已经明显比旧时代高了一些。
若是当初查理一世的时代,涉猎理工科知识的学者地位就要比现在低得多,当时还是神职学者霸占学界话语权的时代,更加论资排辈。
(注:查理一世被送上断头台那年(1649),是欧洲大陆上的三十年宗教战争打完后的次年(1648),所以那段时间,欧洲的社会风气正处在全面剧变中。
书里朱树人当初能招募到笛卡尔,其实是卡点了一个历史时机的挂,千载难逢,刚好赶在了1648以前。等英国歌命完成、欧洲宗教开放后,科学家就没那么喜欢往外逃了)
而现在,哪怕是年轻学者,只要做出点成绩,也能赢得社会尊重。那老船长旁边的年轻人,虽然才二十出头,但毕竟是剑桥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以至于老船长都很想在对方面前显摆自己的见多识广,似乎能得高级知识分子一句赞誉,就能脸上有光。
只听那老船长指点江山道:
“这大明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我七年前来的时候,杭州还没开市舶司呢,当时江浙只有苏州太仓和宁波有市舶司。再往南就得厦门、广州才有市舶司了。
如今没想到到处都能接受我们欧洲船舶停靠办理关税了,听说当年的大明老皇帝已经驾崩了,如今是他女婿直接当摄政王,独揽朝纲,这开放和变法的力度,果然锐意。”
那年轻的剑桥大学毕业生听了,很是谦虚,问了好几个问题,随后又好奇道:“莱辛.莫顿先生,您说您上一次来大明,已经是七年前了,为什么过去这七年里,您不反复跑这条商路呢?按说你们航海家只要摸清了一条航路,就该充分利用积攒的经验才对。”
莱辛.苏塞克斯.莫顿船长长叹了一声:“牛顿先生,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远东的航路毕竟大部分被荷兰人垄断。七年以前,我们能来,是因为护国公在位时,我大英和荷兰人关系还算不错。
可是七年前护国公过世后,王权复辟,荷兰人跟我们的关系一度就淡了。我要不是这次下定了决心,在查理二世重新发动英荷战争时,直接投敌,也无法再次获得荷兰人的信任。”
这位莱辛.莫顿船长提到“投敌”一词时,倒是丝毫没有任何羞愧的表情和语气,似乎还很光荣。不过这在1660年代的英国很正常,因为有些人就是以反对保王党为荣的。
七年前克伦威尔死后,查理二世复辟,很多不喜欢王室的纷纷外投。而事实上,几十年后,当荷兰血统的威廉三世被请回英伦当新王后,中间那几十年里投荷的人,也全都洗白了。
如今是1666年,而在欧洲那边。一年前的1665年刚好发生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查理二世发动了第二次英荷战争,第二件就是爆发了史上著名的“伦敦大瘟疫”。
后世也有人认为伦敦大瘟疫是英荷战争的附属产物,是战争屠戮催生了瘟疫爆发——因为这场战争和这场瘟疫,恰好都持续了大约两年半的时间,始于1665年春,终于1667年秋。
很显然,眼前这位莱辛.苏塞克斯.莫顿船长,就是因为这两大变故中的前一件,英荷战争而投敌再次踏上远东贸易之路。
而旁边这位艾萨克.牛顿的22岁剑桥毕业生,则是因为这两大变故中的后一件、伦敦大瘟疫,才暂时逃离了英国,打算四出游历留学,晃悠几年。
又因为听说大明这几年在化工方面研究领先世界,对各种驱虫消毒瘟疫防治很有研究,牛顿就想来见识见识,亚洲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防止鼠疫流行(1665年的伦敦大瘟疫是一场鼠疫)。
或许此时此刻,艾萨克.牛顿的心态,就跟另一个时空20世纪初、东渡留学、试图学医救国的鲁迅先生差不多吧。年轻的牛顿,肯定觉得“来大明学医可以救英国”。
所以当牛顿听说了莱辛莫顿船长是因为不满查理二世才投的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要不是对方这一投,他也不可能在启航时回多佛接点故旧一起跑,牛顿也没法阴差阳错赶上这趟船了。
两人观望了一会儿,很快进了杭州城。
莫顿船长虽然七年前来过大明,但毕竟上次去的是苏州和南京,对这杭州也是初来乍到,因此很觉新奇。
牛顿就更是哪儿都没见过,完全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
两人进城后,自然先直奔最繁华的市中心,然而还没等他们见识大明的真正繁华,刚到官巷口,他们就看到了一大堆人在围观处刑。
“不是说大明是文明礼仪之邦么?看来在行刑方面,倒是跟欧洲一样,都喜欢公然示众。而且这些刑具看起来好可怕。莫顿船长,你会汉语,能打听打听这些人犯了什么罪么?”
莫顿来过几次大明,已经把语言学得略同皮毛,就连比划带说,找了旁边一个戴方巾的秀才问了情况,扭头跟牛顿卖弄:
“听说这些人是犯了教唆欺诈大明朝廷发放的助农借贷,金额特别大,而且是组织者,所以被判了腰斩。其他轻一些的,有普通的斩刑,至于那些被教唆具体施行的骗贷农户,都是流放澳洲、婆罗洲、九州、黑龙江。”
牛顿闻言恍然大悟:“这就跟我们英国的契约债奴一样是吧?欠钱不还金额大了,就流放弗吉尼亚?”
莱辛莫顿:“差不多吧,不过咱毕竟还有自愿去的呢,四十年前,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就曾经开过一条三桅盖伦船‘五月花号’,送了百来个自愿去美洲的自由民。我家可是普利茅斯的航海世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