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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午后,朱树人亲自跟三个孙子读完了一本大明科学院最新汇编的博物学图本,上面介绍的无非是各种珍禽异兽的分类、产地。
读完之后,他又带着三个孙子去江宁动物园游玩了一番,让他们对照着图册辨识各种小动物。
摄政王带着孙子们游园,当然是会封馆的,这也不算什么特权,毕竟是帝制时代,平时能让百姓参观已经是非常与民同乐了。
半个下午的游览,最终还是皇三子朱和坦学习速度比较快,对于祖父教的东西辨认得比较精准。
于是朱树人最后拿出了一块大明科学院去年刚造出来的新式怀表,奖励给了朱和坦,勉励他珍惜时间,好好学习。
怀表这玩意儿,按照西方的文献记载,1462年就出现了,但最早无非也就是一个相对小型化的钟,在走时精度和抗干扰性方面跟钟没什么区别。
真正后世能考据出有价值实物的怀表,大约出现在1510年前后,所以如今也不算稀罕了。大明早在天启年间,就见过最早一批的西方传入怀表,没有发条,没有齿轮擒纵机构,就是个小号西洋钟。
不过眼下朱树人能煞有介事地拿出来奖励孙子,这块新怀表肯定是不简单的。
相比于旧式怀表,这款新货对于颠簸导致的走时不准,已经有了相当的抗干扰能力,也用上了相对标准化的齿轮。
至于擒纵机构的设计,依然有点问题,暂时没法解决,所以精度依然无法达到后世“航海钟表”的程度,但也非常值得鼓励了。
(注:航海钟表一般要求颠簸环境下日累计误差至少小于五秒,否则的话就无法通过精确计时和查询航行地当地的太阳轨迹时差来确定经度了。历史上西方在1735年由英国的约翰.哈里森造出第一台符合航海经度测算所需的航海钟,距离如今1677年还有近60年。
后来约翰哈里森又花了20多年改良和推广,才让英国皇家海军用上了经度航行法,那基本上是欧洲七年战争期间了(1756~1763),最后还是战争的推动加速了技术的应用落地。)
朱和坦拿到祖父奖励的怀表,非常振奋。而一旁的兄长朱和坤见状,不由有些眼热,死缠烂打表示以后一定好好学习。
最后朱树人本着公平兼顾激励的原则,也给了朱和坤一块怀表,但是技术要略差一代,是大明科学院五年前的产品。
朱树人看得出来,自己这个次孙对大舰巨炮严谨机械还是挺有兴趣的,才五岁就缠着人练习用手枪打过靶了。看到钟表这种能展现机械暴力精密之美东西,也爱屋及乌。
拿到各自的怀表之后,朱和坤不由想跟朱和坦比较,想知道两块表的走时精度到底能差多少。兄弟俩也说不明白道理,瞎争辩了几句最后还是让祖父解说。
朱树人也和蔼地教导:“其实也差不了多少,都是静止放置下,每天快慢两三秒之间,新表最多比旧表稍微准那么零点二零点三。”
朱和坤听说相差不是很大,也就内心释然了,表示不稀罕弟弟的新一代奖品。
朱树人听了,却语重心长地说:“看问题不能光看表面,看效果。这两块表虽然相差四年,但关键不是差在精度,而是差在原理和思想。
你三弟这块表,用的是去年的技术,已经用上了标准化的齿轮,还有标准化的螺丝和橡胶防水垫圈。让科学院的设计师、研究员们,在设计一样东西的时候,就有意识地去用现有的零件,不要重复设计功能近似的零件,这本身就是一个进步。
虽然这不会直接提升机械的性能,但是能加快设计新机械的速度,也能加快设计更新换代的速度,假以时日,效果就明显了。这才是我大明搞南京大学,搞理论基础指导工程管理研发统筹的价值所在。过去这六七年的打基础,不会白费的。”
朱树人这番话,说到后面其实有些啰嗦了,他五岁的孙子哪里能听懂这些。
但朱树人也五十三岁了,人上了年纪就容易唠叨,自己心中有所感触,每每被挑起就忍不住多说两句。
如前所述,朱树人在当初建立南京大学之初,就跟妻子方子翎说过,他做好了思想准备,在南大筹办的前五年,不能给大明科学院的实际一线研发提供帮助。
甚至因为人才抽调和分散,对于实用攻关项目的进度是反而有拖累的。
但朱树人相信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先把人才团队的基础打好,未来可以事半功倍。他做好了前五年无功反累的准备了,第六到十年平进平出,十五到二十年后才是科研速度的纯赚。
而如今,距离南大刚刚建校,已经过去了七年了。南大的第一批毕业生,已经毕业了三年多。那些毕业后继续留校深造读研究生的,也有三年了,今年也刚刚毕业,从研究生变成了“研究员”。
(注:按照南大和大明科学院的制度,读书毕业后继续留校实习深造的,叫“研究生”,算是见习的研究员。毕业后就能正式转正改叫“研究员”,只要他愿意留在研究岗位上。如果是转岗行政官员,那就不叫研究员。
研究员能享受正七品知县待遇,院士能享受正六品同知待遇。如果是高级院士、担任某些学部委员会主席的,或者是担任科学院直属重要研究所所长的,享受从五品或正五品知府待遇。)
这些南大毕业生和研究员的成体系培养,以及南大教授们在教学中经验的磨合,也带来了大明科研领域的一些制度设计优化。
比如,终于有人想到,要加快机械设计和研发的整体效率,开始打各种标准零件的基础。
原本古代还在用榫卯结构进行机械的连接,或者干脆靠加热锻压黏合固定。如今能省掉每次都必须重新设计的榫卯,改用标准化的螺丝,就尽量用螺丝。
而新一代的螺纹攻丝生产工具,也被研发了出来,虽然制造金属螺丝的工艺成本和速度依然不经济,实际施工中一点都不比榫卯便宜,也不如榫卯牢固。
但这对于新机械的设计改良速度,却有一个重大的提升。因为改进过程中的机械,不用因为一点小改动,就重新制造大量部件,只要哪儿改就拆换微调过的那个部件就可以。
任何新生事物在刚刚出现时,都是赔本的。大明有国家机器撑着,还有六年多前攻破马尼拉时从西班牙人那儿抢来的五千万两白银、两百万两黄金可以随便花,这点事情完全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于是乎,标准化的金属螺丝、攻丝生产工具。标准化的齿轮,还有滚齿条。都被先后发明了出来,并且用到了工程设计实践中去。
甚至还有一些软金属的螺口磙压加工工具和工艺,能非常廉价地制造类似于后世电灯泡螺口那样的结构部件,还有标准化的硫化橡胶密封垫圈……这些机械设计领域的工业基础设施,让后续的机械研发,完全可以事半功倍。
也正是这六年的积累和打下的坚实设计思想基础,才有了朱和坦手上这块去年刚生产的新式怀表。
哪怕它的走时精度只比朱和坤手上那块五年前的提高了零点二秒,但假以时日,后续提升潜力不可限量。
毕竟这上面已经用了标准化滚齿条生产的标准齿轮、用了标准橡胶密封圈初步防水、还用上了最小号的标准化螺丝来固定壳体。
三个皇子对祖父的教诲,听得似懂非懂,也不知如何评价,只是隐约内心记住了“能够不重复做的事情,就尽量不要重复做,用机械和分解来帮人代替重复的事情”这个思路纲领。
而就在三个皇子依然有点将信将疑的时候,有侍从过来通禀了一个好消息,恰恰就能证明朱树人指导思想的高瞻远瞩。
那好消息是大明科学院的机械研究所为朱树人带来的,似乎是有一件基于朱树人上述指导思想的创新产物,终于有了眉目了。项目主导人也是前几年伦敦大瘟疫后从欧洲挖回来的胡克等人。
朱树人闻言颇有些兴致,临时决定去视察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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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怎么昨天还有人问新书什么时代,我已经通知过好几次了……新书是汉末、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