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密室已经摆满了成千上百的账簿册子,还有一些情报消息的记录,只有正中央的那面墙,并没有摆放书架,而是空了出来,并且,在墙上凿了好几个小洞。
现在,水玉已经到了这面墙前,双眼,则凑在了一对洞眼前,清楚的将现在大厅内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
现下,大厅内聚集的那些燕王麾下骨干早已散去,空荡荡,只有刚被传阅兵请进来的德福公公,还有刚随之走进门的秦管家。
秦管家见到德福公公,立刻换上了公式化的笑脸,朝德福公公拱手,“哎呀,是福公公啊,多年不见,想不到您还是这样的老当益壮,龙马精神,哪像老奴我?”
以往来燕王府传旨的,都是些虾兵蟹将的小太监,确实算起来,德福公公这样身份不一般的老太监,再也没有到过燕王府。
德福公公马上笑脸相迎,同样客客气气的对秦管家拱手,客套起来,“总兵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要说龙马精神,杂家哪能跟您相提并论呐?您瞧瞧您这身板,这乌黑发亮的头发,这紧实的皮肉,再瞧瞧我这虚浮肿胖的身子骨,这一头快白成了雪花儿的头发,这松松垮垮的一身皮子,嗳哟……都不知道还有几年能动弹的。”
秦管家呵呵一笑,“公公在陛下身边这般得寵,想来宫里边儿的御医巴结您都还来不及,哪敢怠慢您的身子骨?您啊,有他们捧着供着,还怕不能做个百岁的长寿公吗?”
德福公公又是嗳哟一声,翘起的兰花指虚点着秦管家,“瞧瞧你这老匹夫,这都说的什么话哟,若让旁的人听到了,还不到皇上面前参杂家一本去?届时,给杂家扣上一顶宦官弄权的帽子,那杂家还能有命吗?”
秦管家哈哈大笑,拍了拍德福公公的肩膀,“好了好了,老哥哥我这老匹夫说错话了,该罚,该罚!”
“嘁,两只就会演戏的老狐狸。”密室里,到了水玉一侧,也看起了堂内情形的花想容,不由撇嘴鄙视道。
水玉斜了花想容一眼,但笑不语,继续看着堂内两个老家伙的对手戏。
此时,两个老家伙再哥俩好一般的随意客套两句后,终于开始进入了正题。
“嘶……今天这到底是吹的什么风呐,把您这位公务繁忙的陛下红人儿给吹了过来?”秦管家招呼下人上茶的工夫,不经意的状似随口一问。
德福公公浑浊的老目闪了闪,呵呵笑道:“当然是因为有大喜事儿,杂家才会亲自来这一趟呐!”
“哦?喜从何来?”秦管家一脸好奇的问。
德福公公眯起了眼睛,笑逐颜开的凑到了秦管家的耳边,“你们府上啊,就要添人儿啦——”
“添人?”秦管家一脸莫名,“什么人?”
德福公公一拍秦管家的手臂,双眼看傻子似地斜睨着秦管家,“啧,自然是你们府上最缺女主子嘛!”
“什么?”秦管家懵了一下,眼睛继而,下意识的往水玉花想容躲藏在后那堵墙瞥了一眼,而后笑容干巴巴的又望向了德福公公,“公公,此言……当真?”
德福公公啧了一声,“那还有假,看看,我把圣旨都给带来了。”
说着,便从袖管里掏出卷好的明黄卷轴,边喜滋滋的笑道:“你可不知道啊,我们燕王殿下还真是好福气呢,这回娶的那可是大祁国的公主呢!哟,这位公主可是大祁国主的掌上明珠,心尖尖儿上的肉呢!咱们王爷娶了七公主,不光有上百万的金银,还有二十万的陪嫁骁骑兵呢!嗳哟,福泽深厚的哦~”
秦管家人有些木了,眼睛已经不敢再往水玉的那边瞟了,“那,那我们王爷呢?”
“你们王爷啊,说来也是怪哉,这起初还要死要活的不答应,这后来啊,人家小公主亲自去看他,又是给他送饭送水果,又是给他讲着大祁的风情趣事儿……。”德福公公一脸沉浸在艳羡中的表情,“照我说呐,这英雄就是难过美人关啊,瞧瞧人家公主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段有身段,要身家有身家,又还那样的活泼风趣,还体贴心细,难怪人家大祁国主那般的疼爱她。咱们王爷,能不被这小公主给掳走了一颗心么?”
“这……这……。”秦管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一个这不可能四个字梗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这德福公公说的那样绘声绘色,就跟亲眼看见似地。
彼时,密室里的水玉,人已经完全的僵化在了那里。
堂内德福公公还在絮絮叨叨的声音,她已经完全听不到了,人在这,心却好像空了,魂却好像离体了,不知道是没有了呼吸,还是忘记了呼吸,胸口不再起伏,因为长期的没有呼吸,小脸青白的可怕。
花想容离得她最近,她的音容表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只是他依然不敢去直视她的眼睛,只能低垂着眼帘,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说着干巴巴的劝慰,“玉……姑娘,你……你还是想……想开些吧,男人嘛,总……总是要三妻四妾的,何况……何况是我们王爷呢?”
本来还有一句,‘你本来就是个嫁过人的寡.妇,凑合凑合就和王爷过不是挺好’,因为在水玉面前,实在有种说不出的压迫力,令他压根不敢说出这样的实话来。
水玉很安静,不吵不闹,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依然维持着好像冰化般的样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珠都没转一下,视线在花想容的身上,又好像穿透了花想容,不知道在看着哪里,已经看不见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的好像被雾化了一样,“刚才不愿当着我的面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轻飘飘的声音好像就要随风淡去,听不出一丁点儿的喜怒来,语气更听不出,她这是疑问,还是在肯定。
花想容沉吟了一下,僵硬的点了点头。
忽而,水玉笑了,笑容像外面的飞雪一样,又轻又柔,无声无息,“好,麻烦代我,向他道贺一声……恭喜。”
说完,她的步子,艰难的迈开,一步一步,离开了密室,离开了书房。
花想容望着水玉离开的背影,那单薄的,孤独的,形单影只的背影,令他怜香惜玉的心里,产生了一抹心疼,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那没有说出口的劝慰幸好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这个玉姑娘,绝对是一个不会和其它女子共侍一夫的烈女——
甚至,在她身上,他隐约好像看到了,王妃的影子?
“不,这一定是我最近太操劳,所以眼花了吧?”花想容好笑的揉起了自己的眼睛。
走出前院,踏着一地的银霜白雪,水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南苑。
还不知道情况的白茶和桃枝见了满身落满了雪花的水玉,心急火燎的凑了上去。
白茶一边给水玉拍落全身上下的落雪,边抱怨,“玉姑娘您也真是的,怎么出去也不拿个暖炉,瞧瞧您这脸和手给冻得,都快脱掉一层皮了!”
桃枝赶紧把暖炉拿过来,塞进了水玉的双手之中,“姑娘,赶紧把手暖暖吧,再不暖一下,不定就要长冻疮的!”
两人的热切暖不了现在的水玉,纵然手炉能暖的了手,也暖不了水玉现在那颗冰冻的心。
两人忙活了大半天,见水玉半句话也没有,木讷好像个水晶娃娃一样冰冷无神,正觉得奇怪,以为她不是病了,想询问几句时,水玉终于有了动静。
“出去吧,我要歇息了。”毫无波澜的四个字,硬梆梆的从水玉嘴里,机械的说了出来。
白茶和桃枝还有些踌躇不定,可水玉说完后,根本就没有再理会两人的意思,径直转了身,就走进了内室。
徒留一脸莫名的白茶和桃枝,在原地面面相觑。
刚进内室,水玉就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本以为再也不会流泪的双眼,一颗颗的晶莹,就像断了线的水晶珠子,啪嗒啪嗒,直往地上坠落,敲击在地面的声音汇成一曲,竟是别样的动听哀婉。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呆在北苑,才热热闹闹打完一架的司马和平阳夫妻二人,听到了消息以后,火速就赶到了前院,直冲进了大厅。
秦管家睡不着,送走德福公公后,就拿着那卷圣旨,一直呆坐在大厅里的一把会客用的太师椅上。
---题外话---结局时间是下个月初八号,大家做个心理准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