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灵儿所有劝说的话堵在了喉间。
此前,与她分开,是迫于凡灵两界的空间压制,实乃无奈之举。
如今,仙界的空间压制于他最弱,他自然想极尽分秒,与她相伴。
若法力尽失,于他而言,更是无甚顾忌,可不离她身。
他之意,她岂会不知。
可她怎敢冒此风险,只为一时温存,而置他于危险之中。
尹灵儿陷入两难。
源看了眼窗外的天色,星眸沉沉,略作思量,他突然起身,拉着尹灵儿行出屋外。
穿过大半个仙院,他带着她径直朝仙院另一个出口而去。
“源哥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时候不多了。”源看着东方,道出一句不相关的话。
“什么时候?”尹灵儿不解。
“须在天劫来前,让你达到大罗金仙。”
尹灵儿顿足,想到自己莫名增长的修为,她出口问道,“我修为突增,是源哥哥从中助力?”
“不算。”
“你方才说……”脑中某个念头一闪,她掰过源的身子,认真的看着他,“难道……源哥哥,你将你的法力度给了我,所以天劫才会提前到来?”
星眸荡出浅浅的笑意,将她的手放到嘴边轻咬了一下,他道,“勿要想太多,天劫提前并非你之因。”顿了顿,他又道,“你修为得增,乃是天意。”
“天意?”
“天意要你如此,何须深究。”
尹灵儿满脸的问好,完全不明白他所言之意。
两人一番对话,不仅没让尹灵儿问出个所以然,反而让她更加糊涂了。
月色下,源随手变出一辆锦缎红木飞天马车,踏上马车,尹灵儿再度重复第一个问题,“源哥哥,我们去哪儿?”
“天东。”
“去天东作何?”
“到了你便知。”
飞天马扬起前蹄,一个飞跃,直冲天际,马车在云层之下疾行,无风的夜晚亦被带出丝丝风意,坐在马车里,昂头看去,有流星托着荧光长尾落入山中,天上的繁星似触手可及,明月皎洁若玉盘。
“不带上白虎他们吗?”
“无需。”
“也不告诉他们一声?”
“无需。”
“这……不太好吧!万一他们……”
“那人有异。”
“?”
“不宜泄露行踪。”
源是为了防范那位仙师?
虽说,那位仙师言明自己是赤鱬族人,但尹灵儿隐隐感觉到,他与七公主相处似乎并非表面上那么和谐,不仅其身份可疑,他将修为压制,潜伏在他们身边,此举也有些怪异,他到底是谁?是不是她心中所猜测之人,又所图何事?一概不知。
如今源天劫将至,若让他人知晓了源天劫之秘,无疑等于将他的性命呈在断头台上,那是极其危险之事。
世事常理,知道秘密的人越多,秘密便不再是秘密,为了安全起见,的确不易让太多人留在他身边,以免发现他的异样。
如此看来,拉着尹灵儿隐秘出行,倒是智举。
过了片刻,源无甚起伏的又道出一句话,“不喜他们跟在身后。”
大神是不满那些人跟在两人身后,打扰了他们独处!
……这,才是正解吧!
东方的灼灼晖光在山与天际交界处绘出一条彩色带,色带绕着起伏山峦蜿蜒,直至天西,飞天马车向东疾行,似流星急速一逝,眨眼便溶于璀璨星夜之中。
湖心仙船上,端坐的仙师突然举目,透过船上纱幔,看向东方,星夜中有一点不甚真切,与群星交融,不分彼此,仙师眸中露出疑惑,一道声音将他视线拉回。
“小子!轮到你了!”玄武扬了扬手中的鼓。
……
一直玩到丑时,船上众人才散了开去。
朱雀和玄武仍有意犹未尽之色,冰夷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状态,玄武在旁絮絮叨叨,她时而应两声,朱雀同白虎一道,八卦着前段时间听来的小道消息,落在最后的七公主和仙师很沉默,仙师低头,面有深思,七公主眸光若有若无的关注着他,偶尔会瞥一眼前面几人,几人进了仙院,皆熄了声,然后各自回屋,众人并未发现,先于他们回来的尹灵儿两人已秘密离开。
寅时,星光满布的东方亮出蒙蒙的朝白,斑斓夜空多了一抹活力之色,昼夜的温差在此时更为突出,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珠,挂在月下山茶花瓣上,花瓣娇嫩柔滑,露珠刚凝成,便被花瓣推进了花蕊之中,得了甘霖,山茶微微又绽放了几分。
位于仙院西南角,一房屋门被打开,木门开合轨迹生起轻风,轻风让凭栏后的山茶微颤,花朵倾泻,珠露滚落在地,点湿石板小路,一双鞋履从门内悄然踏出,顺着鞋履往上,落在出门人的面上,却是那位仙师,此刻院内极静,仙师环视了一圈,瞄了眼主屋所在位置,那里暗无光静无声,黑眸中露出思量,半饷,他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符纸,身形一闪,仙师从原地消失。
距离仙院百里开外,树林深处的一沼泽,浓重的腐叶味充斥四方,密集的水草和枯枝将清水掩盖,水草之下,有灵兽在悉索穿行,一根断裂的树枝倒呈沼泽中心,一只嗜骨鸦停在那根断枝上,黑亮的鸦眼紧紧盯着水中猎物。
几声震翅声音,断枝另一头下沉,嗜骨鸦歪头看去,但见另一端立了一只肥硕的极乐鸟,嗜骨鸦嘎嘎叫了几声,极乐鸟高昂了昂头,爪子在水面轻点,惊走了猎物,它在空中绕了个半圆,冲嗜骨鸦得意的鸣了两声,再得意的飞走了。
不远处,立着两人,一人面向沼泽,看着渐亮的天际,此人正是前一刻从仙院消失的仙师,仙师身后之人,腰身半弯,态度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