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了很多很多事,每一次都是在保护和帮助别人,从没有伤害过任何人。
——在那些并不曾接触过容远的普通人眼里,这就是他们认识的容远。
他们可能会不相信自己身边的家人,可能会不相信自己的朋友和同事,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国家的领袖,却一定会相信素未蒙面的容远。
相信只要有需要,他会关心他们,帮助他们,指引他们……如果他没有这么做,那一定是因为他太忙了。
事实上,有很多人怀疑那个现在已经扩散到全世界百分之九十的国家里、认同度最广、影响力最大的天网的创始人就是容远。这种怀疑,有一个最简单直白却无法辩驳的理由,那就是——
除了他,还能有谁呢?
有人在网上列举出证明这一点的理由一二三四,有人在天网的留言板上公开感谢容远,还有人长篇大论地分析举例,但容远身边的人从来不敢当面问他。而容远本人,也没有做出过任何回应,全当自己不知道这回事。
如今这种猜测,已经不能给他造成威胁了。但这个曾经被他当做护身符来经营的身份,似乎公开与不公开,也没有什么意义。
容远被神化地足够多了,透过那光环,已经没有多少人能看到真正的他。天网的荣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那些白棋的努力,把这些全都背在身上,只会让他更加等同于一个伟大的符号。
而且,在那些义愤填膺的民众怀着最大的愤怒抨击那些质疑他的人、毫不迟疑站在他这一边的时候,容远却一直怀疑,搞不好,这件事还真跟他有关系。
“豌豆,【方舟】完成之后,我们离开地球吧。”容远忽然道。
豌豆没有说话,但容远知道它一直在自己身边。一低头,就能从胸前的口袋里看见它的脸。
“我最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看着远处忙着收尸的一行人,轻声说:“萧萧说过,《功德簿》,会让世间的‘恶’向我身边集中,会让我身边的人遭遇厄运。我过去以为,如果减少跟其他人的接触,处在相对比较安全封闭的环境中,就能减少这种影响。”
“在研究所的时候,是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故。”豌豆说。
“是啊。但是……”容远微微低头,说:“这种平静的日子持续的时间越长,下一次出现的变故就越猛烈。”
他曾在自己搭建的仓库实验室中用近一年的时间研究棉花糖,之后国外势力让整个a市都陷入了混乱,容远从没有了解过当时有多少人为此而死;研究所形成的坚实堡垒基本隔绝了他和外界的联系,而后在比丘星生死逃亡,帕寇也死了;回到地球以后,他把六年的时间花在【方舟】计划上,随后便是地球上所有生物几乎灭绝的大灾难。
理智上,容远知道造成那些伤亡的并不是他,要说有谁必须要为那些事负责,首先也应该是作恶的刽子手和幕后的指使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是十分愚蠢的。但同时,容远也清楚,在他得到《功德簿》并且聚集到大量功德之前,他所认识的地球并没有这些危险。要说这些跟他完全无关,却也不可能。
他见招拆招,一次次挽回危机,但倘若有那么一天,他兜揽不住了怎么办?
容远一条一条地分析,然后说:“所以……保持距离,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豌豆沉默许久。它虽然看上去比诺亚重情,但实际上它们两个的本质是一样的,只要容远有需要,它们都能立刻舍弃所有的一切。所以容远要走或者要留,豌豆都没有什么意见,但是……
“容远,离开的话……你没关系吗?”豌豆只担心容远,害怕思念和不舍会啃噬他的心灵,无止境的漂泊会摧毁他的信念。
容远微微一笑,说:“在这方面,你真该跟周圆学学。”见豌豆一脸的不明白,他补充说明道:“对我要更有信心。”看着远处,容远说:“我已经设想了所有的可能性,不管未来的路是什么样,我都有所觉悟,所以绝不会被击垮。而且,就算离开了,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想必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跟我现在待在研究所也没什么差别。”
这六年中,除了金阳婚礼和孩子满月的时候他离开过研究所两次以外,连议员长的邀请他也置之不理。离开地球,把噩运带走,定期回来看看想见的人,也不需要再理会什么应酬——这样一想似乎还挺不错?
“嗯,你决定就好。”豌豆停顿了一下,问道:“要带诺亚吗?”说这句话之前它还特意掐断了跟诺亚的通讯。虽然诺亚不是没有手段突破光脑脆弱的封锁,却硬是不敢,在另一边气得跳脚。
“或许……”容远刚说了两个字,忽然停住脚步,侧头看向刚从自己身边走过的一个人。
“怎么了?”豌豆问。
“感觉有点熟悉。”容远皱眉。刚才那个人走过去的时候,他竟然听到一种只有在吴希身上才听到过的声音。
“那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