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进耳朵的,不是我故意听的!
不过高三下半年以后,仍然常到那里去吹风的,大概也只有我了。
因为那里出过人命。
我想再回那个长廊上看看,便试图把关闭长廊的门打开。
未果。
也是,封楼了自然会把高三楼的走廊封掉。
我有点扫兴,便跟着同桌往教室走。
“朕哥,你还记得以前这死过一个学生吗?”
“什么时候?”
“就是高考100天,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我擦的黑板!”
“不记得。”
“不是吧!就是大课间的时候,从三楼露天走廊掉下去摔死的!当时全年级组都炸锅了,后来还沸沸扬扬传了一个多星期呢!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同桌回身看向我,问道,“叫什么?”
“什么?”
“死的那个学生叫什么?”
“啊......”
我看着同桌淡漠的脸,突然一阵自我厌恶。
对于身边上演的悲剧,人们做着扼腕惊慌的表情,夸夸其谈。
抱着事不关己的心态,一遍一遍渲染着这个悲剧,而最终,死亡带给他们的不是悲伤,而是一段让人兴奋的谈资。
事毕,还要加一句,可惜了年纪轻轻就死了。
没人关心死者叫什么名字。
他们只要知道,下次再想和别人寻找话题的时候,开头加上一句“诶,你知道吗?我们学校死了个人......”
回过神来,我正坐在教室里我曾经的位置上,我同桌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涂涂画画。
我问他你画什么呢?
他继续画,他画画不好看,像鬼画符。
然后他突然问了我一句,“后来呢,案子破了吗?”
我乐了,我说朕哥你可真是神人,当时全学校都议论这个事情,你怎么能一点也不知道?
我告诉他,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破,警察说可能是失足掉下去了,因为那天下雪了走廊很滑。
“不了了之了?”我同桌皱眉。
“对。”我应。
“学校没摊官司?”
“没。死因被断定为意外身亡,而且....”
“而且,他没有家人来学校闹,对吧?”
我同桌话音一落,我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当时大家都忙着高考,这个事情一出,压抑的考生们确实是蠢蠢欲动的八卦了一把,后来随着时间淡化和高考临近,大家也就把这个事情给忘了。
可是事后想想,这个案子似乎真的是不了了之。没有侦破,也没有家属控告。
这可是人命关天啊!
同桌画了半天,让我去擦黑板,我挺不乐意。
他说他急着上厕所,就走了。
我一边擦黑板,一边琢磨刚才那个案子。
擦着擦着,突然发现黑板右上角画着一个100.
我同桌刚才有画这个?
擦掉了一百,这时候刚才擦过的黑板又出现了很多方程式。
那是我们数学老师的笔体。
等等,我脑子一顿。
这个场景,仿佛就是!
我回头,竟然看到班级里坐满了同学。
高考生可能对今天几月几号不是很清楚,但是对倒计时是很敏感的。
眼前的场景,赫然回到了高考一百天!
还没等到我整理好思绪,走廊里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出事了!谁去叫教导主任,快报警!!!!”
那些打闹的男生停了下来,勾肩搭背地往露天长廊的方向走去。
教室里伏案学习的女生丢掉笔头,抓住一个刚刚走进教室的同学,语气难以掩饰地兴奋,“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方才还沉闷燥热的教室,轰地一声,活了。
整个教学楼,活了。
楼上楼下不断有闻讯探情报的跑过来。
我走出教室,逆着人流站着。
他们的表情严肃却也兴奋。在我眼里,这一切都被渲染成了讽刺意味的褐红色。
回头望了一眼教室,我同桌带着耳机在桌子上趴着睡觉。
我有点想起来了,这就是案发的当天。
转过身,我随着人流走到露天长廊。
那里堆满了人,几个班级干部在前方指挥大家不要破坏案发现场,快点叫老师过来。
我被挤得撞在了落地窗上,索性慵懒地靠着玻璃,偏头往外望。
我隐约可以看到,一个穿着淡蓝色外套的男生躺在楼下的雪地上。
那是一场刚刚下过的雪,雪地上一个脚印也没有,平整的好看。
一片白中,唯有他左脑处蔓延开了一朵血花。
我的耳边应该是乱糟糟的一团,但是我望着窗外的这一幕,却觉得安静。
我应该是悲伤,震惊,惋惜的,却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连我不愿承认那种兴奋也没有了。
教导主任很快就将围观的学生驱散,我趁着人流散开,偷偷上前了几步。
前脚刚迈进露天长廊,就看到我同桌蹲在栏杆前。
我有些惊异,说你不是在班里睡觉吗?
同桌没有看我,他居然咧开嘴角笑了,笑得刺眼。
他说,“这是他杀哦。”
我茫然地点点头。
我又大胆地往前迈了几步,走上了露天长廊。我低头,第一次凝视了雪地上的那个人。
那竟然是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