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在慌乱中度过了,从开车送嘉好去医院,再到送嘉好进产房,前后三个多小时,中间这段时间里面一点消息都没有,佑礼整个人都处在游离边缘。
这种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他想着啊,一会儿要是有什么意外,铁定是保大人不保小孩。
小孩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生。
万一再生没机会了,那就不要了,反正,总之,他要的只是一个程嘉好。
这话他后来对嘉好说了,嘉好也对他们的儿子说了,在他们的儿子成年之后,每当提起这件事,儿子就会很鄙视他父亲:我爸就是典型的为了女人可以不要全世界的那种男人!
到中午十二点,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当医生把那肉肉的一团放在佑礼手上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显得那么无力。
他就盯着他儿子看了一小会儿,然后交给了母亲。
卓可妍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佑礼把小包子交到她手里时说的那句话,他说,“妈,您来抱一下您的孙子,我腿酸,我怕我站不稳。”
佑礼腿酸,全都是因为嘉好在产房里待得太久,他怕嘉好有个三长两短,他都想好了,万一嘉好生个孩子连小命儿都没了,他也不活了……
顾家是个大家族,这边刚生完小孩,那边就接二连三的来亲戚道喜了。
从中午开始,一直到晚上天都黑了,陆续来的亲友才走完。
不过来的人虽然多,也都没怎么打扰嘉好,知道她刚生完孩子很累,都让她好好休息,最多也就是抱着孩子好好瞧一瞧,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但是每个人来五分钟,五分钟又五分钟,五分钟接着五分钟,所以病房里就没清静过。
天色暗了,宝宝吃过奶在嘉好怀里睡着了,这个时候,嘉好才跟佑礼说上话。
“我听妈说,你等我的时候,都等得腿酸了?”
嘉好说这话时在笑,佑礼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他厚着脸皮承认了,“我怕你会死。”
“不会的。”嘉好说。
佑礼点点头,将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当然不会,你,我,宝宝,我们三个人,我们会好好的。”
“对,一定会好好的。”
“好好……”
佑礼的眼睛红了,说话也有些哽咽,他握住嘉好的双手,把她的手塞到嘴边,“累吗?给我生孩子累吗?”
“累。但是,我很开心。”
“以后,以后我们不要生小孩了,好不好?”
佑礼眼中有请求,嘉好懂他的请求,他就是,不想让嘉好在这么辛苦。
整个孕期,她一个小小的人儿,要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走路,生活,都很辛苦,而佑礼,不愿意她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
嘉好眼中蕴着温热,唇边泛着柔软的笑,她对佑礼说,“我从来没想过,我还能当妈妈,佑礼,是因为遇见你,我才成了这世上最幸运的人。所以,你以为的那些累,我都不觉得累,就算辛苦,那也是让人非常开心的一件事——如果我还能怀孕,我还想继续为你生小孩。”
嘉好的双手捧起佑礼的脸,她凝视着他,她眼中的热泪从脸颊滑落,“我们俩,寂寞,冷清,孤独了这么多年,我想要我们的家热闹一些,多些孩子,多些快乐,这样,不好么?”
佑礼伸手拂去眼角的湿润,他笑起来,声音却极其沙哑,“好,好,特别好。”
“我困了,想睡觉了。”嘉好说。
佑礼将她的枕头放下去,嘉好躺进被子里,佑礼低头吻她,在她耳边说,“医院住着不舒服,忍耐一下,最多后天我们就能回家。”
嘉好点头。
佑礼忍不住又亲她,“晚安,吾爱。”
这夜繁星似锦,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
嘉好要的热闹,嘉好要的快乐,佑礼能给,就一定给。
他整夜没睡,他失眠。
这次的失眠与几年前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候是因为焦虑、苦闷,而这一次,是因为整颗心脏被幸福填满。
佑礼并不知道,当他在嘉好床前守着她和孩子的时候,嘉好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十几年前的罗马。
熟悉的,下着雨的街道,紫色鼠尾草,粉的、红的满天星,还有身材丰腴的花店老板娘……
那天,那个英俊的,穿着飞机师制服的年轻男人笑着对她说,“我叫顾佑礼,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