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的时候她打了几个喷嚏,躺着觉得冷,便换到有阳光的地方坐下来,坐久了,索性又站了起来。拉娜娅望着穿行在路上的大人,才发现自己干不出伸手向陌生人要钱的事。她也从来没有饿过这么长时间,肚子的不适感逐渐上身到全身无力,心一横,索性在垃圾堆里翻了起来。她皱着眉,黏糊糊的手却只从其中找到一把废弃的水果刀,没有任何能吃的东西。说实话,这堆东西是挺下不去口的。
看着这把刀,拉娜娅突然想起来什么。
她从口袋里掏出几根羽毛。
是那时候,从“恶魔”的衣服上拽下来的。
“你想报仇么?”
男人的话语再一次自她脑海中响起,眼前仿佛又在回放着那悲惨的血夜……
拉娜娅呼吸变得急促,手不自觉将刀握紧,她躲在屋后的阴影中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将刀收好藏进口袋,然后走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她连自己在哪、家在什么方向都不知道——不,她没有家了。
这个地方很大,拉娜娅走至晌午,周围见到的也还是密集的房屋,狭窄的街道,不像家那边,偌大的荒原上很难找到一片绿地,绿地中就算有村落也难有几户人家。直到影子变得斜长,周围的房屋逐渐变得稀疏,野生的植被渐渐多了起来,外围还有一些被拆掉而残留的废墟地。
远处是望不见头的山林,看来是没有路了。
拉娜娅坐下来,盯着远处隐没在杂草中的一座废旧的小屋想了很久,如果现在去找那个男人,也许还会被收留,而独自在外,她毫无希望。
拉娜娅起身返回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又饿又累又困,几乎走不动路,但还是逼迫着自己走快一点、再快一点。
角落里似乎有什么声响,但那里一片黑暗,拉娜娅停下脚步听了一会,好像是确定有没有危险似的,但其实她也没确定出来,便走了过去。
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儿,盘腿坐在角落啃着小半个面包,露出的小腿小臂瘦得皮包骨,头发和脸脏兮兮的。他也看到了拉娜娅,但就看了一眼,便继续埋头狼吞虎咽,还吃得更快了。
拉娜娅掏出了水果刀。
“不可以拿刀指着别人哦,拉娜娅。”
妈妈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娜娅晃了晃脑袋,手中的刀向着男孩刺去——
男孩惊叫出声,情急之下竟然拿面包挡刀,面包直接挂在了刀尖上,他自己几乎仰躺下来,才没被刺中。
拉娜娅微微睁大了眼睛,那男孩有着一头金色的微卷发,鼻尖的形状很漂亮。
趁着拉娜娅愣神的时机,男孩飞也似的溜了。
拉娜娅将面包取下来,吃了一口,味道竟酸苦无比,又吐了出来。仔细一看,上面已经发霉了,至于酸味,就和上午她翻垃圾堆时闻到的差不多。
她看了面包很久,很不舍地扔了,继续往前走。现在街上都黑了,唯有远处一栋屋内是亮的,走近一看,正是那家画室。
画室门关着,但没锁,拉娜娅走进屋内,看到有个人正在整理画框和材料,应该是这里的老板。
老板是个年轻人,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朝拉娜娅笑了一下,“来吃点东西。”
老板倒了一杯热水,又端来小半碟面,“就这点了,晚上吃剩的,别介意。”
虽然是凉的,但味道还行,就着热水,拉娜娅很快就全吃完了。
“很多孩子都会像你这样,这很正常,我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老板也在旁边坐了下来,“虽然留在这里你会失去很多东西,就像我们都没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但是,经历过痛苦之后,你不用再怕被外面的人欺负,因为你能够比他们更强大。”
“带我进去。”
拉娜娅就这一句话,青年有些惊讶,随后一笑,提起桌上的油灯,示意她过来。
重新走下这条黑暗的阶梯时,一团火渐渐自拉娜娅心中烧起,通过血液蔓延至全身,手臂手指,脚掌脚尖,顺着地面一直燃向路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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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再次见到拉娜娅,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赶她走。
他名为科尔斯·阿萨亚,盗贼公会的首领,直接管理暗杀部队这一庞大组群,人尊称其大师。
阿萨亚告诉她,邪恶祭司臭名昭著,专挑年轻夫妇下手,取心进行禁忌的献祭仪式。但目的无人知晓,对于他们的情报也有限,他们驻扎的位置、能力等全是空白,远远不足以支撑任何人去讨伐他们。
而拉娜娅唯一的线索,只有她抓下来的几根羽毛。
休息了一晚,次日,拉娜娅应他要求,让人在她右手小臂上刻下一个符号,此后便是这盗贼公会的一员了。
像她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失去双亲,被拐卖到此,或是其他的身世……大抵是相似的,可怜而可悲。
阿萨亚看到她身上破旧的生锈水果刀,给她换了一把带鞘的短刀,并让她放在身上随时可以抽出来的地方。而她就直接握在手里了,直到阿萨亚说第二遍才肯纠正过来。
阿萨亚又令人准备了一身衣服给拉娜娅换上,待她都整理好后,他说:“我还有很多事务,没空专门来教你。我带你去见我的一个门徒,你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你想学的。”
“什么时候可以找您?”
“等你成为一名真正的杀手,我再传授你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