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毛线

哭的小男孩，全部都觉得有点无力吐槽。

    ——怎么办，这回谁来？

    ——上个月是我，这个月肯定轮到你咯。

    ——呸，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走之前不是说好是你来哄吗？

    ——哄个屁啊！小鬼精灵着呢！

    ——杜拉罕，别装傻！再让他哭下去妮克斯就要出来了！

    ——我，为什么这个月成了，小白奥哭的理由了？

    ——叫你摘面具你不摘，撒逼！

    杜拉罕脸上的笑容有点僵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上好的魔晶，弯腰塞进白奥的手里：“少爷您别哭了，妮克斯公爵夫人会担心的。”

    哭声戛然而止。

    白奥完美的展示了一遍自己的演技，为以后成为影帝埋下了良好的挤出。小屁孩瞬间把眼泪一擦露出个大大的笑容，哪里还有哭过的痕迹？

    只是为了骗吃骗喝增加点生活乐趣罢了……

    没和母亲的旧部署们玩多久，白奥便被妮克斯叫回去吃饭。

    一桌子坐满了黑暗生物，除了母子俩没有睡是有个人样的。杜拉罕把头放在桌子上，伸手用勺子舀了食物直接顺手送进旁边的头的嘴里，脖子冒出黑色的雾气。医生和肖卜不吃饭，眼巴巴的看着白奥大吃特吃。缩小般的柯基在餐桌上飞来飞去，听从白奥的指挥，从餐桌的另一头抓住食物再飞回来送到白奥的手中。

    由于某人太可爱，让女恶魔梅妮突然爆发了消失几百年的母爱，直接把白奥捞起来亲了一口，在小男孩额头上留下了个鲜红的唇印，“对了妮克斯，你老公呢？今天是小白奥的生日，怎么就把你俩扔家里了？“

    “哦，不知道在外面和哪个女人鬼混呢。”公爵夫人无所谓的耸耸肩，翻了个白眼。她弹出响指，桌子上的菜开始变换位置，没几秒钟换上了其他食物。

    梅妮听到这里无奈的笑了笑，取出准备好的礼物塞到白奥手里，指尖变幻出黑色的火焰逗白奥玩。还没逗几下，小男孩手心突然冒出一团白色的光芒，瞬间将梅妮的火焰吞噬殆尽。

    白奥洋洋得意的露出笑容，扬起下巴，一副‘我厉害吧，快点夸我吧！’的表情。

    然而餐桌上的人却因为他的动作而冻到冰点。

    沉默持续了很久，反射弧太长的白奥终于反应过来，不解的看着母亲和母亲的友人们：“母亲大人？”

    “你不是答应妈妈不再用圣力的吗？”

    “圣力不是挺好用的吗！你看！你们所有人都拿它没有办法哦，上次我还给长老看了……”

    “白奥！”

    妮克斯的脸突然阴沉下来，魔压突然变得恐怖起来，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被身边坐着的德古拉打断，吸血鬼对着妮克斯摇了摇头，不动声色的做了个口型，将公爵夫人安抚下来。

    “不说这个了……以后别给别人看，你是黑魔法世家的传人，要是被人知道你会用圣力的话，会出事的。”妮克斯叹了一口气，取出一颗毛线球塞到白奥怀里，伸手摸了摸白奥的头。

    哪知道小屁孩非常不领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次是真哭了。

    孩子不是不懂事，相反的是，小孩有时候比大人更加的敏感。

    白奥非常的清楚自己在黑魔法师界不受待见，身为久远家族的传人，他没有很好的黑魔法天赋。小孩子和大人偷偷讨论他的事情其实白奥都听得懂，只不过自己催眠自己装傻罢了。

    因为就算黑魔法天赋不怎么样，他还是有一种天生的、非常亲近的力量可以随时使用，甚至比黑魔法要强的太多！

    他才不是大人们所说的废物！他试过，只要轻轻一抬手就可以用这种浅黄色的魔法打败比自己大的黑魔法师！

    然而自从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到那名法师，而母亲的脸色也黑了好多天。

    明明自己很强大，明明自己可以有很好的成绩。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不是没有好天赋，而是有很好的天赋，但是身边最爱的至亲确否认白奥与生俱来的一切！

    白奥哭的更加厉害，他猛地把手上的毛线球给丢了出去，转身跳下椅子跑进了城堡深处：“我才不玩这些没用的小姑娘才玩的东西呢！我讨厌母亲！最讨厌了！”

    “黑魔法世家的传人能使用圣力……妮克斯，这件事你得藏好了，否则以后会带来灾祸的。”

    杜拉罕没想到当时梅妮的一句无心的话竟然一语成箴。

    鲜血般的残阳卷着火焰吞噬着富丽堂皇的古堡，残肢碎肉萨满了周边的土地。风卷过古堡，带来的却是无比熟悉的血腥气息。古树全部被焚烧殆尽，红色的液体染了整条小溪，炙热的空气蔓延着无边无尽的绝望。

    德古拉、咪蒙、医生和肖卜正在沉睡，只有杜拉罕和梅妮可以活动。有人干扰了他们通信的方法，等到两人得到消息赶过来的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妮克斯……？妮克斯！？！”

    梅妮绝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森林里，伴随着女恶魔的愤怒，地底钻出黑色的荆棘缠上侵略者的身体，暴怒的梅妮将这群人直接绞成了碎片。

    “你们对妮克斯和白奥做了什么？！你们对女人和小孩做了什么！”

    “那不是女人！那是和光明教会勾结的叛徒biao子！呵呵，什么小孩？那是恶魔！必须杀了他，杀了这杂种——！！”

    这是被抓来的魔法师说的话，下一刻便被梅妮彻底撕成了碎片，连灵魂都没有放过。

    “那我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恶魔。”

    人间地狱。

    杜拉罕是在角落里找到白奥的。

    小男孩被柯基护着，一双天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芒，只剩下空洞与绝望。

    他紧紧抓着不久之前被自己丢掉的褐色毛线球，表情木然，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慢慢滑下。整个人都藏在阴影里，当杜拉罕找到他的时候，白奥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没有扭过头来看看这位最喜欢的叔叔。

    见过这个孩子活泼可爱的笑容，也见过调皮的假声假气的哭声，仿佛妮克斯的儿子在什么时候都是充满活力和阳光的，在他身上看不见阴影和负面情绪。

    然而现在，无论杜拉罕怎么说话，怎么逗，怎么给白奥塞礼物，这个小孩子都不会有反应了。

    只有问他，母亲在哪里的时候，白奥才呆滞的扭过头来，通红的眼睛涌出更多的泪水：

    “……我是灾祸，圣力是灾祸。”

    妮克斯被炸成了碎片，灵魂也消失不见。

    白奥原本可以幸福度过的童年也被这场大火给彻底焚烧殆尽了。

    把小男孩带回黑森林山谷后，杜拉罕和梅妮完全不会养孩子。

    甚至把三分熟的牛排喂给小男孩吃，只不过小男孩没有像以前一样挣扎逗乐表示难吃，他只是默默地切开咽下，然后肚子疼得抱着毛线在地上打滚。

    白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天天对着母亲留给自己的毛线球哭泣。

    他曾经拥有一栋古堡，拥有爵位，拥有数不尽的魔法禁术，拥有整个黑森林里最多的魔晶和魔法道具。他很有钱，世界上的魔法学徒所渴望的东西，白奥身来便具有。

    他曾经还有一位爱他胜过自己生命的母亲。

    然而白奥现在剩下的，只有一团褐色的缠着银线的毛线球了。

    几天过后，当白奥从那个小房间出来的时候，脸上恢复了活力满满的笑容。说话和思考的方式也和以前一样活泼可爱，感觉上是没什么变化。

    只不过他再也不讨论圣力这个东西了，白奥对黑魔法联盟彻底没有了归属感，同样的，对于教廷，小男孩也没什么好眼色。

    杜拉罕感受到的是白奥更加珍惜自己身边的所有东西，包括人。他对待黑暗生物的态度非常认真，甚至是带着浓浓的爱意的——再也没有捉弄他们，开他们玩笑。会亲手准备礼物给亡灵生物，给死灵唱安魂曲，关心骷髅身上的泥渍。

    养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某天当杜拉罕和梅妮打开白奥房间，帮白奥清理屋子的时候，发现满柜子装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毛线球，旁边还散落着针线和织到一半的衣服。

    跟在后面的男孩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指了一下床上的毛衣：“那个啊，是给你们织的，还没织好……我想给大家一人一件毛衣穿来着。”

    梅妮挑了挑眉毛，忍不住戏谑道：“你以前不是最讨厌织毛衣，觉得这是女孩子才会做的事情吗？恩？”

    “谁说的。”白奥万分宝贝的跑进去把自己的毛线球收好，最后把一个有点旧了的褐色缠着银线的毛线球放在最顶上。

    “织毛衣这种事情这么有趣，我一直都……特别喜欢的。”

    当时白奥的笑脸深深的印刻在了杜拉罕心里。

    思绪回过神来，骑在马上的白奥仿佛感觉杜拉罕心情有点不对。黑发黑眼的青年转过头来，有点奇怪的看了看顶着颗毛线球的杜拉罕，身上黑色的衣服沾满了血污：“咋了杜拉罕，从我醒来之后你就一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没……少爷我很好。”

    “那就好，别让我担心哦。”白奥调整了一下手上的追踪魔法，沉思片刻之后转身，对着杜拉罕伸出手来，摊开没有生命线的手掌：

    “行了，跟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