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果山的风景真美,晚霞、落日、石林、云山……尤其是他的声音,时而浑厚,时而悠扬,宛如天籁!你听,他又在说话了。……”
“星仙狐”说她能听到花果山的声音,很神奇,并且很美妙。但是作为这座神山的一部分,孙悟空却从来没有听到过。
多年以后,当他站在天地的重心,把浩瀚繁杂的整个三界握在手中,又将那引以为傲的天宫与天庭玩弄于股掌,终于启动灭世机关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世界撕裂的声音。在他心里,那才是美妙得天籁一样。因为自打他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他注定是要毁灭这个世界的。
如你所知,孙悟空出生之前是枚石胞:汇聚天地灵气,吸收日月精华,同时也饱经沧桑,受尽风吹日晒和霜打雨淋。关于这枚石胞的确切来历,佛法也并无明言。
花果山的土地公公由于长期镇守此地,耳熟能详地想起一个传说。
传说鸿蒙初辟之时,共工与天帝争位。帝使祝融战于昆仑之野,共工不敌,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苍穹撕裂,天河之水注入人间。
时有女娲,采五色土,聚五彩石,积芦灰以止天水,炼彩石以补苍天。
那五彩石中却有一枚石卵,光滑细腻,质地与众不同,在她打算锻炼之时,竟又从手中振荡滑脱。女娲娘娘感它化生灵性,便将它安置一旁。阅尽沧海桑田,灵石竟然化成石胎;又至天荒地老,石胎生成九窍,开始吞吐天地之气。
土地公公尚且记得:大约五千年以前,灵石轰然崩裂,化成石猴,纵横三界,无所不能。后来据说受了三清之命,护送真经去往第四十四层天地,弘扬道法。那真经一送就是四千多年,本自相安无事,却不知怎么一来,天庭为之震怒,将那石猴打回原形,重新化成顽石一颗,落向了花果山,又在空中发生爆炸。灵石碎裂一地,最终化为乌有。
但这天地之间,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灵石虽成碎片,却无时无刻不在吸纳天地之气。终有一日,整个大地开始微微颤抖,那些碎石好似被施了魔法,哗啦哗啦都从尘土之下,四面八方地钻了出来,并且迅速聚到了一起,糅合成一块,仿佛就被垓心的磁石牢牢地吸住了一般。此后再无任何动静。但那大自然的阳光汁露与风霜雪雨可比鬼斧神工,不知又过了多久,灵石碎片已经浑然一体,全已似他石胎初成时的模样。
勤劳的土地公公自打莫名其妙地开罪了王母娘娘,稀里糊涂地接任了这花果山的土地神,就知道这是一条永远不会出头的不归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蒙昧不化,缺乏灵长类高等动物,香火疏而油水薄,几千年都见不到一个懂得烧香求神、奉献贡品的人。
然而灵石的出现给了他希望。自从感应到了复生灵石之所在,他每时每刻都在浑然忘我地细心观察,稍有动静便会如临大敌,片刻不敢懈怠。根据他风雨不误、雷打不动的观察,他甚至写成了上千年的日志,并把它当成身家性命一样看待。——有朝一日,上头要是问起来,他一定会倒背如流、语惊四座。
这个机会悄然降临了,灵石历经五百年的重塑,终于再度轰然崩裂,震动了天庭。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非但是瑶台银阙的仙境楼阁有所感应,就连那些红霓与紫雾也都为之一颤,仙班里的大神小仙更是左摇右晃,原本兴高采烈的仙宴变成筛豆子一样的一片狼藉。
玉帝的仙酒洒湿了蓄了几百万年的仙髯,很是恼怒:“到底怎么回事?”
各位仙家都是一概挠头。
“真是咄咄怪事!……”这人间真是越来越离奇了,竟然还有你们这些掐指能算的神仙都不能掌握的事?玉帝更加不悦:“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太白!说说,天庭为什么还会地震,难道是这天壤结界根基不稳?”
太白金星白发白须,配着一身的白袍,白得令人发指。玉帝的愠色已让整个天界的祥云倏然变得黯淡阴沉,就连瞎子和聋子都知道天尊变了脸。
太白金星当然知道,天尊的问话若有哪一句答得让他不爽,稍有差池,万劫不复。于是调足精神,鼓足真气,铿锵有力而一本正经道:“陛下天威有如造化甘霖,令强者自强,坚者愈坚。天庭结界向来铜墙铁壁,固若金汤;而今更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无论如何动摇,天界始终岿然不动。这一点,老臣即便投错了胎只会牙牙学语,也不会有半点怀疑。”
玉帝约略有些展颜含笑,但是刚才的动静毕竟不能释怀:“那么刚才如何解释?”
“刚才兴许是下界的波动,让天界有所感应。……”太白金星堆起白白的笑容,硬着白白的头皮,又打起了白白的哈哈:“三界当中最为高深的法力皆在天庭坐镇,老臣相信,下界其事,无论多大的能量,充其量也便是让天界为之一动罢了。”
太白金星或许只是为了应对天尊,随口一说,却分明又似旁敲侧击,含沙射影,有意说给特定的人听。
玉帝也已品出些许味道:“言下之意,下界可还会有震动天庭之事?”
“老臣觉得……确实也有些匪夷所思!”玉帝的语气显然有些生硬,太白金星赶紧调转风向。“老臣的意思呢……事无大小,皆不可等闲视之。刚才的动静大约有些非同凡响,应当找个人下去看个究竟。”
玉帝点点头,赐出一个“速办”的眼神,而后就将心思转移到新酿的仙酒上面,摆明了已经懒得再管。太白金星领悟圣意,但是左顾右盼,感到为难,一时间整片头皮都硬起来。玉帝一面津津有味地品着佳酿,一面就偷眼瞧着殿内诸仙的动静,看看是谁会给太白金星面子。
太白金星苦涩地看看普天星相,二十八宿;又看看三清四御,五方五老;再看看六元七司,八极九曜。大家要么闭目养神,要么凝气修真,要么就是摆出一副沉思者的姿态。就连位次排在宴席后面、太白金星此时打算委以重任的高上神霄托塔李天王也在拧着眉头,专心致志地摆弄他的宝塔,一身生人勿近的冷气。太白好生失望,只好往南天门那里看去,忽然眼前一亮:“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千里眼,顺风耳?”
千里眼与顺风耳领了这差事,都有些踌躇:因为失眠的缘故,他们已经关闭内功,目穷千里与耳听八方的功能,要待七日后才能重新开启。于是两位大仙就都有些捉急,站在南天门外调试半天而不得,最后就只确定了一个大致方位。但是这样稀里糊涂的结论可不能交差,思虑半天,终于计上心头:去找那里的土地一问便知!……然而擅自下凡也是个问题:无论神仙大小,一律不得擅自下界的天条倒还在其次;只是这两位神君仙箓太低,一来一回耗时过久,万一玉帝心急找不见人,那可就是最大的穿帮与莫大的罪过了。
焦躁不安如热锅上的蚂蚁之时,正巧瞥见仪表堂堂的天蓬大元帅路过,顿时喜出望外,见到了救星一般。
“我负责警戒天河,怎可擅离职守,替你们下凡?”天蓬那清秀俊朗的眉头一皱,“两位神君难道把下凡当成下饺子那么简单,说下就下?”
顺风耳递给千里眼一个眼色,开始了虚情假意的赞不绝口:“天蓬元帅的刚正不阿在整个天界可都是出了名的,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哎,眼兄!前些日子,嫦娥仙子奉王母之命擦拭霓虹上面的尘埃,你说看见了一个偷偷帮忙的身影,那是谁啊?”
“哎,你还别说,当时没怎么觉得,现在真是越看越跟咱们天蓬元帅的身段有些相似,——简直可以说是倾向于雷同啊!”
“胡说!天庭之上都善于养生,保持我这样体型的神仙多的是!再说你的千里眼原本擅长远望,并不精于近察,怎么就会觉得是我?”
“说的也是啊……”千里眼不怀好意地笑笑。“哎,耳兄!你当时还听到有人说了句话,那是什么来着?”
“那我可是印象深刻啊。哎……是什么来着,你看话到嘴边就又出溜走了,都怪那话太顺溜了。容我回忆回忆……灵感大发,我想起来了:是‘愿得神女心,甘作尘垢人’,真是佳句啊!”
天蓬怒发冲冠,风一般冲过来,一把将那顺风耳揪住脖子提起来,就像是捏住了一只野鸭子。天蓬横眉冷对道:“千里眼顺风耳原本只是天庭掌管三界的耳目,你们却如此不学无术,整日刺探流言,意图传播蜚语?若你们胆敢犯到我的头上,即便违背天条,我也会把你们一脚踹下去!”
“哼!位列仙班,凡心大动,这可是天条禁止的第一条!”千里眼并未受到挟持,便猥猥琐琐地梗着脖子,负隅顽抗:“闹到御前,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那就试试?”
无尽的力道被那天蓬掐出了新高度,顺风耳脚底离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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