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错,若真的有错,那么,错在我们自身!……”
沙僧说不过八戒,就气鼓鼓地侧卧在地。八戒决心穷寇莫追,透过月光搅动下的灰蒙蒙的夜色,捕捉到悟空眼角滑下的晶莹一闪;他假意视而不见,暗自叹息一气,幽幽地说:“又怎知这个世界,其实不是已经毁灭,而后重新开辟,一路轮回到如今的?”
八戒看到:大师兄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不再保持石化,动起炯炯之目光,在八戒眼前停了一瞬,随即浮光掠影似的,转到穿透窗棂的月光上。
这束清冷的月光,由天到地,洋洋洒洒地落在眼前,究竟穿越了怎样的时空,照亮了怎样的命途?
悟空悄悄动身,走到屋外,站在浩渺星空之下;好像看着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其实,我知道,你并没有变,无论焰摩天启动之前,还是五百年后的现在……”
一身肥头大耳,不动声色地出现在身旁。悟空从这副极力诠释着“猪”的皮囊中,恍然看到几分遮掩不住的真实。
或许在这副玩世不恭的皮囊底下,隐藏的却是一个受伤的灵魂。而他以这种游戏人间的姿态示人,不过只为逢场作戏,避免再次受伤,从而做出的妥协和伪装吧?
悟空淡然无痕道:“也许我们都没有变,包括卷帘大将和那匹白龙马。变得最多的,非你这个天河元帅莫属!”
“变得最为像猪?”八戒没皮没脸,油嘴滑舌地笑道:“说明我的转型最为成功嘛!”
“非但是这具猪刚鬣与猪身相融合的躯壳,当年那个曾以刚正不阿著称的天蓬,已不知堕落到哪里去了!”
“堕落?”八戒越发将自己的油腔滑调提升一格,吊儿郎当道:“猪的大智若愚与厚颜无耻,可是最为先进的哲学理念!放眼世界,欺世者发财,盗名者成功;能演戏,会说话,厚脸皮者得天下!我在天河当了十万年的小喽罗,郁郁不得志,却仅凭捡到了一枚玉扳指,青云直上,成了元帅?难道捡到一枚玉扳指的功劳,盖过我的苦修十万年?……”
八戒哈哈大笑,笑得眼角钻出泪来,却还在笑:“就像是现在,你有精英光环,就得重任在肩;我走心腹路线,却可逍遥自在:最后大家一块成佛,何乐而不为呢?师父少不了你这样的骨干扶持左右,能征善战,降妖除魔;可也少不了我这样的亲信知情解意,拱来拱去,团结在身边。师父心情愉悦,大家各得其所,乐乐呵呵,一路西游,我也是功不可没啊!”
“功不可没?”悟空越看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便越发怒不可遏:“呆子!再笑,把你的猪牙掰断!”
“敢你就来啊!”八戒浑然不惧,更加挑衅。“别以为你出类拔萃,就能乱来,我有降伏你的法宝!”
“那就试试!”
悟空雷厉风行,瞬息而至,一把扯住他的猪耳朵,擎手正要扇他两千零二十个耳光,八戒已然嚎啕大叫:“师父!大师兄又欺负我!”
悟空顿时一颤,不由得偃旗息鼓,嘴角一抽,牙缝里挤出三个大字:“算你狠!……”
“就你这火爆脾气,若是震不住大老板,想要成佛也难啊!”八戒旗开得胜,又忍不住奚落一句。
悟空不再理他,转身欲去,却又被他叫住:
“有一个天大的漏洞!……”八戒忽将所有轻浮戏谑与不成体统之色一扫而空,月色中竟如被铅镀了一般。“焰摩天一经启动,除非与魔心合一之心有意停止,任谁都是无可奈何。所以,不是你贪功冒进,不慎入了老佛头的圈套,而是你故意着了大老板的道!”
“与你无干!”悟空仰头看了看星空,随即大步而去。
那天夜里,悟空辗转反侧。
他不断排遣着、压制着自己的思绪,但是八戒的话却像咒语一样,激活了他那尘封已久的记忆。
他止不住地翻腾着,陷落着,直至回溯到五百年前的那场世界末日,重新穿越进焰摩天的虚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