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发生过一次了,怎么还能发生第二次呢?”
“唉,有什么办法呢?当爹的去坐牢,当妈的对孩子不管不顾,能不发生吗?”邓姐的话语中透出无可奈何的语气。
罗飞摇了摇头,其实他想问你们怎么不帮帮这俩孩子呢?不过这话似乎有点质问的意思,他得想法找个较为温和的措辞。
邓姐看出了罗飞的心思,主动开口道:“其实我也帮过她们的。”
“哦?”罗飞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邓姐道:“第一次出事之后,我主动找过秦燕,我建议她下次出去的时候不要把门锁住,这样我们邻居也可以帮着照看照看孩子。结果秦燕说干脆我留一把钥匙给你吧。我想想也行,就从她那儿拿了一把钥匙。下午秦燕要出去,走的时候对我说:‘我出去一下,晚上六点前回来。’到了五点多我端了碗饭想送给孩子吃,用钥匙开门一看,秦燕已经回来了。我当时还挺欣慰的,心想这总算有点当妈的样子了。可是好景不长啊。第二次她出门的时候,也是说一会儿就回来的,结果好几天都没回来。那几天我天天给孩子送饭,累点倒没什么,只是心里的压力太大了,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罗飞点点头表示理解。
秦燕这一走,等于把照顾孩子的责任全都甩给了对方。两个孩子那么小,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邓姐确实承受不起。
“所以你后来也没坚持下去吧?”
“是啊,等秦燕回来以后,我就把钥匙还给她了。这孩子我不是不想管,真的是管不起啊。”
罗飞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十二幢,想象着曾经发生在那里的悲惨场景。对于那两个孩子来说,最大的不幸就是摊上了一对不靠谱的爹妈。而外人再怎么努力,也难以改变她们的凄惨人生。
片刻之后,罗飞再次开口,他把最重要的问题留在了最后:“你知道黑娃吗?”
“黑娃?”邓姐怔了一下,并没有立刻想起答案。
“对。我听说李梦楠很害怕黑娃,但我不知道黑娃是什么。”
“哦——”邓姐拖了个长音,“我想起来了!黑娃呀,是他们家养的那条小黑狗!”
02
二十年前的老楼了,楼道里的照明灯好些已亮不起来。好在楼外有亮光从换气窗里透进来,狭窄的楼道还不至于黑暗一片。
潮湿的空气,霉味直刺鼻腔。罗飞忽然觉得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他凝眉略略想了一会儿,便明白这感觉从何而来——前几天去拜访陆风平的时候,那家伙的住所也是这般老旧破败的环境。
一个经济上并不拮据的人,为什么要选择如此逼仄的居所呢?
应该是那住所里有些令人无法舍弃的东西吧?
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觉已来到四楼。罗飞在左手边停下。
面前是一道铁质的入户门。门上的油漆早已斑驳,门楣上的铭牌也落满了灰尘,不过还能依稀辨出“406”三个数字。
就是这扇门,曾经把屋里屋外隔绝成两个世界。区区十厘米的距离,却横跨生死。
罗飞在门外站了一会儿,试图去捕捉某种游荡在过去与现实之间的情绪。片刻之后,他抬起右手,在门板上拍了两下。
屋中有人应答:“来了。”听声音那人应该就在不远处。果然,屋门很快就被打开,一个男子出现在门后,他看到罗飞先是一愣,随后又微笑道:“哟,你怎么来了?”
这人正是杨兴春。
罗飞也报以淡淡一笑,却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杨兴春的眼神闪动了一下,他把身体往侧后方让了让,招呼罗飞道:“进来坐吧。”
罗飞走进屋内。
这是一套老式格局的两居室,进了门就是客厅。屋里的装修和家具都是很老式的风格,一种多年的陈旧感扑面而来。
客厅东首和厨房相连,贴墙处靠着一张四人饭桌。饭桌上摆了三个碗碟:一盘炒土豆丝,一大碗汤,还有一小碗米饭。
罗飞转过头来寒暄:“正吃饭呢?”
“是啊。”杨兴春关了门,接着话头反问,“你吃了么?”
罗飞摇摇头:“没呢。”
“那正好啊,一块吃。”杨兴春抢到餐桌前,拉开另一张折在桌肚下的椅子,“来来来,你先坐,我再弄两个菜。”
罗飞劝道:“不用麻烦了。”
杨兴春坚持:“哎,你到我这儿,还能让你饿着?不过我这里比较简陋,你别嫌弃。”
对方既然这么说了,罗飞便坐了下来。那边杨兴春从冰箱里拾掇出一些食材,到厨房操弄了一番。也确实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盘炸花生米,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还有一碟子香肠。
杨兴春给罗飞添了碗筷餐具,转身又提了一瓶白酒过来。他坐在罗飞对面,一边起开酒瓶盖子一边说道:“没什么好酒,凑合喝点。”
“不,今天不能喝酒。”罗飞伸手挡住了面前的玻璃杯。
酒瓶停滞在空中,杨兴春的目光从那边穿过来,凝视着罗飞。
“确实不能喝。”罗飞态度坚决,“喝了就是违反纪律。”
杨兴春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哦”了一声:“有公事?那是不能喝酒。”
“随便来点茶水吧。”
“好,我也陪你喝茶。”杨兴春再次起身,去厨房泡了一壶热茶。回来时他右手提着茶壶,左手则拿了个黑色的手包。他先给罗飞斟茶,同时随手把那个黑包放在餐桌贴墙的边缘。
罗飞把那杯茶接在手里,带着三分感慨说道:“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来你家里。”
“家?”杨兴春却摇着头,“不,这不是我的家。”说话间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
罗飞不解地“嗯”了一声。他确信此处早已是杨兴春的房产,只不知对方为何要否认此事?
杨兴春的目光向四周环视了一圈,表情黯然。随后他的视线重新聚焦在罗飞身上,解释道:“这只是我的房子。光有房子不叫家,房子里有了女人和小孩,那才叫家。”
罗飞愣了一下,露出同病相怜般的苦笑。暗想:原来自己也是个没有家的人。
杨兴春端着茶喝了一口,又问罗飞:“你知道这话是谁说的吗?”
罗飞反问:“不是你的原创?”
“不是。”杨兴春把茶杯放下来,看着罗飞道,“说这话的,是这间房子原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