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知道吗,完美的东西往往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不真实。”
杭文治努力扭转脑袋看着杜明强,似乎不理解对方的意思。
杜明强道:“一个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人,紧随着我入狱,又恰好和我分在了同一个监舍。你不觉得这样的事情太过凑巧了吗?”
杭文治不服气地瞪着眼睛,嘶哑着说:“你有严重的疑心病!”
杜明强双手用力一拉,将绕缠在杭文治身上的布条扎紧,又道:“你的那个苦肉计不错,演得很像,几乎骗过了我。其实你没有留多少血吧?不过你让自己的手腕搭在便池里,看起来好像有很多血已经留进了下水道。只是你恢复得有些太快了。以后要记住,一个人如果失血昏厥,他很难在第二天就康复——即使身体上可以,心理上也不行。而你出院时的神情却显得你对自己的身体一点都不担心。”
说到这里,杜明强将捆绑杭文治的布条打了个死结。他大功告成般地歇了口气,然后伸手在杭文治脸上拍了拍,像是在调戏到手的猎物,一边拍还一边说道:“你再一次让我起疑心,是平哥他们挑起监舍内斗的那天晚上。当时我向你求证邓骅是不是死了,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说的吗?”
杭文治眨了眨眼睛,对这样的细节他确实是记不清了。
杜明强便帮他答道:“你当时说:‘有一个网络杀手给他下了死刑通知单,然后在机场候机大厅里把他给杀了。’”
杭文治斜着眼睛:“那又怎么了?”
杜明强“嘿嘿”一笑:“在我杀的人里面,确实有很多都在网络上发布过死刑通知单。但杀邓骅之前却没有。那份死刑通知单只有警方和邓骅自己知道。因为直接射杀邓骅的人是当时的刑警队长韩灏,所以警方对邓骅的死亡真相一直晦莫如深,从来没向市民公布过。你怎么会知道其中的秘密?”
原来如此。杭文治心中暗暗叫苦。邓骅死后,他第一时间从阿华那里得知真相,此后便一直沉浸在痛苦和愤怒之中,从未关注过普通人对此事是如何认识的。后来他知道了eumenides杀人前先在网络上公布的习惯,就想当然的认为给邓骅的死刑通知单也曾被公布在网上。这个漏洞虽然不大,但却难以瞒过敏锐之极的杜明强。
杭文治感慨的同时,平哥和阿山也各自骇然。从杜杭两人的对话中他们多少听出些眉目:原来邓骅竟是被杜明强所杀,而杭文治潜入监狱就是要给邓骅报仇。这样的局面实在太过出乎意料。尤其是平哥,在监狱中一直以老大自居。现在才明白:自己的那点势力在这两人的争斗面前卑微得不值一提。只可恨这么长的时间了,杜明强早已把杭文治的阴谋看了个通透,自己却懵然不知。否则说什么也不能来趟这淌混水啊!
杭文治黯然了片刻,忽又死硬起脖子,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这些都是癔想,疑心病!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说别人不知道,别人就不知道了吗?在你入狱之前,这件事情的真相早就传开了!要说不知道,我倒是真不知道原来你就是那个杀手!”
“你说得不错。”杜明强居然点头认同,“也许的确是我的疑心病太重了。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难免会有现场的警察把真相传了出去。包括我对你此前的怀疑也都可以解释:自杀那天,也许你本来伤得就不重,只是遭受折磨后心力交瘁,所以晕倒;至于说你入狱时的巧合,嘿,这世上本来就有太多巧合,如果仅凭巧合就给人定罪,那天下恐怕会找不到清白之人。”
杭文治一怔,没想到杜明强又会说出这番话来。他的目光闪动了一下,在瞬间似乎又燃起了一线希望。但杜明强随即话锋一转,将那丝希望之火又吹得摇摇欲灭。
“可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小顺?”
杭文治一惊,难道连这件事都被对方看破了?不过他面上仍然强自镇定,辩解道:“你说什么呢?小顺明明是黑子杀死的,谁都知道!”
杜明强不屑地撇撇嘴:“那只是你在刻意栽赃而已。”
杭文治冷笑着反驳:“栽赃,怎么栽?杀死小顺的铅笔藏在厕所里,这事只有黑子才能完成。我怎么会拿到那支铅笔?”
话说到这里,平哥和阿山也都费解地看着杜明强。其实先前杜明强对杭文治的质疑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却还都算合理;但现在他要说是杭文治杀了小顺,那真是令人无法信服。作为凶器的铅笔是在厂房内丢失的,当时张海峰带着全部管教把厂房内外搜了个底朝天,结果却一无所获。后来的证据表明,那铅笔原来被藏在了厕所便池里,那里恰巧也是搜查时留下的唯一死角。因为铅笔丢失的时候只有黑子一人进过厕所,所以藏起铅笔的人必然就是黑子自己。黑子和小顺随后双双被关禁闭,禁闭解除的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凶案。虽然没有人亲眼看到黑子行凶的过程,但事情的经过却显而易见:首先是黑子贼喊捉贼,藏起自己的铅笔,想栽赃给小顺,令后者受罚。当时的平哥等人也确实认为铅笔就是小顺偷的。禁闭解除后,黑子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铅笔转移走。当晚,两人的矛盾进一步恶化,于是黑子便趁着平哥等人折磨小顺的机会,对小顺下了死手,那支铅笔也就成了他最顺手的凶器。案发之后,类似的推断几乎成为所有人的共识,包括张海峰在内。杜明强却凭什么说小顺是杭文治所杀?
平哥茫然片刻后,心念一动:难道杭文治早已看出黑子藏铅笔的伎俩,提前将那支铅笔据为己有了?这样他杀死小顺的同时,确实可以给黑子栽赃。可细细一想,却又不对。黑子解除禁闭之后发现自己藏的铅笔被人偷了,肯定会有所警觉。再看到小顺被那铅笔扎死了,偷笔之人的栽赃之意已昭然若揭,黑子当场就该闹将起来。可事实上,黑子当时的表现却像没事人一样,这只能说明:黑子要不就是对此事毫不知情,要不就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反正绝不是受了可怕冤屈的表现。
这越想越是糊涂,平哥只能寄望于杜明强来揭开谜底了。
杜明强“嘿”地一笑说:“大家都以为丢失的铅笔是被黑子藏在了厕所里。我却知道不是。因为在管教们搜查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这种藏铅笔的方式。那天解散之后,我第一时间就去厕所便池里做了检查。如果铅笔真的藏在那里,即使管教们没查出来,我也会查出来的。而我可以确定:那便池的存水弯里除了屎尿之外,什么都没有!”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平哥和阿山嘴被堵上了,没法说话,只有杭文治代表他们提出心中的困惑:“便池的存水弯是管教搜查时唯一的死角。如果不是藏在那里,铅笔怎么会突然消失,后来又突然出现?”
杜明强看着杭文治,感慨道:“说到这件事我也不得不佩服你。你确实施了个好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