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陆尚风出身将军之家,从小受到的教育便是遵纪守法。这纵火烧粮的事情还是头一回做。
不过头一回做并不代表做不好。大虞朝皇室中对御林军要求极其严格,不但要懂合击之术,更要有深厚的武功也应变能力。
陆尚风有事皇上亲自挑出来的人,自然不是无能之辈。
他得了锦瑟吩咐后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先回了自己的住所,叫了两名心腹进来,各自换了一身北胡人的便装,重新打扮了才出门。
北胡人到了冬天,干牧草乃是极其重要的东西,冬天没有草可以放牧,他们指望的便是平日里继续下来的这些干草喂养牛羊马匹。而牛羊马匹的肉和奶则是北胡人赖以生存的口粮。
因为干牧草容易起火,所以他们不会堆放在一处,而且草堆和草堆之间也不会太近。以免发生万一,诸多牧草会付之一炬。只是如此一来,他们防御起来便有些麻烦。
不过北胡人崇尚勇猛,少使奸计,这种纵火烧牧草的事情极少有人会做。纵然众人不睦,那也是个人之间的恩怨,谁也不会去动牧草这生存之根本的东西。
所以陆尚风此次行动倒是没什么难处。
他带着两个手下匆匆出去,穿着胡人的服饰以王族仆人的样子出了府门后,便寻了个僻静的角落,把胡人的衣服脱掉,只穿着黑色的夜行衣消失在贝伦城的巷子里。
此时深夜,即将黎明时分。北胡人不过新年,此时对他们来说和寻常的夜里没什么两样。寒风呼啸,各家各户都是柴门紧闭,屋子里连一丝光亮都没有,正是睡梦正酣的时候。
三人从草料场外围的铁网之外转了一圈之后,行至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
看着那边的兵勇们站在冷风里来回的走着,脚步有些僵直,握着长矛的手也早就冻僵,陆尚风方低声问:“怎么样?你们瞅着合适的机会下手了吗?”
其中一人把眼睛朝着一侧一撇,低声说道:“少将,那边那个小草垛如何?那草垛在一个角落上,又跟别的草垛相距甚远,应该不会早成多大的损失。”
“不行。”陆尚风摇头道:“若是事情闹不大,如何会惊动正在开议会的诸王子和族中元老?我看那边的那一大堆便可,若是它烧起来,最多蔓延它周围的四个草垛。若是能及时救下,不至于早成太大的损失。但也足够引起他们的惶恐。”
灵一个士兵便道:“不过几堆草料而已,就算给他烧光了,拿到我们大虞朝赔不起?听说叶大公子可是个极富之人,区区几堆草料,还不在话下吧。若是驸马能够上汗位,难道叶大公子不会助他?”
陆尚风笑着拍了那家伙的脑袋一下,骂道:“为何是叶公子助他?他可是六王爷的快婿,更是我大虞朝的驸马爷。圣上若不想助他,派我们来此作甚?”
“少将所言极是。待属下用铁丝剪把这铁网剪断,悄悄地钻进去,点他一把火就走。如何?”
“不可。”另一个属下摇摇头,说道:“我这里有酒囊,你悄悄进去,把这酒撒到草垛上,然后悄悄地出来。带我们且离得远一些了,再把以木棍燃火当箭射到那酒上,火势必然突起,我们也可有机会躲开。”
陆尚风想了想,说道:“此计可行。不过你要慎之又慎,不能被那些兵勇发现了行踪。”
那御林军抱拳低声道:“少将放心,属下小时候在乡下没少玩儿过这种游戏。不知惹得多少农户哭爹喊娘,骂骂咧咧。”
“你小子!”陆尚风好笑的摇摇头,低声吩咐道:“行动吧!”
守着草料的将士们本就有些受不住了,寒风刺骨,再加上困顿不堪,他们也就是强打着精神来回的走动。忽然之间,数堆草垛之后乍起一片火光,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发现火光的兵勇又若无其事的走了两三步后,方一下子顿住,喃喃的说道:“怎么会有火光?!”
另一个人蓦然反应过来:“着火了!”
“着火了?真的是着火了!”
“快!草料着火了!快救火!”不知是谁扯开嗓子大喊一声,把草料场的兵勇全部惊动,那些躲在帐篷里睡觉的人连衣服也没来得及穿便跑出来,却见外边已经火光冲天,大火借着北风之势呼呼而起,大有把整个草料场都化为灰烬的凶猛之势。
“救火啊!着火了!”
“快——快救火!”
“着火啦!着火啦——”
一片喊声中,众人纷纷忙乱起来,各自拿着铁锹兵器纷纷上前扑打。
然草料所起的大火岂能是这些东西所能扑打的。
兵勇中有人忽然提议道:“快!用雪扑火!用雪!”
草料场周围用来放火的水已经结了冰,众人一听说用雪,便纷纷行动起来,拿了一切可用的器具端了雪来往火上撒。
然大火一起,那点积雪却无法一时扑灭。更有北风助了那火势,一时间整个草垛便已经陷入大火之中。而且,那些烧着的牧草有些已经借着北风吹散开来,朵朵火苗在空中飘过,熄灭后灰烬飘落下来,更是令人心惊。
那些带着火星字的牧草若是吹到了别的草垛上,定然会引起更大的火。
事实上,已经有其他的草垛上已经燃起了火苗,幸被机警者以积雪扑灭。
但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能扑灭的不过是万种之一。
那些纷纷而起的燃火的牧草不断地被风吹过来,那些火星字一旦落在草垛上便会燃气簇簇的火苗,他们能扑灭的不过是矮处的那些,而落在草垛顶上的火星子他们却都束手无策。
草料场的总管从睡梦中被这场大火惊醒,一片光着脚往外跑一边大声吩咐:“快!响警钟!调集更多的兵马来救火!快——”
“大人,今夜诸位王子和元老们都在共商大计,大王子说过,谁都不许惊扰”
“闭嘴!草料乃是关系我北胡生死存亡的大事!不管谁做汗王,草料都不能有闪失!鸣警铃!”
“是!”一衣衫不整的兵勇像一只猴子似的蹭蹭蹭爬上一个高杆,高杆之上一只特质的大铜铃挂在上面,那兵勇一下一下的拉动铜铃下面的绳子。
叮叮叮的声音从铜铃处传来。
初时,铃声不大,仅够草料场上诸人能听见,然响了十几下后,铃声却越来越大,一声大似一声,连一只潜伏在草料场铁网之外的陆尚风三人都忍不住惊叹:“这铜铃是何等宝物,居然能响如此大声?”
刚叹息毕,两个属下已经把间断的铁网修补完整悄悄地撤回来,说道:“少将,事情已经办妥,我们速速回去吧。”原来他们刚趁着北胡兵勇无暇顾忌太多的时候,已经悄然把剪断的铁网修补完整,虽然不能完好如初,但若非早就知道那个地方曾被人绞断过,却是很难找出接口来。
陆尚风挥手低声道:“走!”三道黑影便迅速地消失在暗夜之中。
警铃大响,惊动了整个贝伦城的人。
正在王宫议事的几位王子和元老听到动静,纷纷从大殿里跑出来向着东北方向观望。
然众人的迟疑尚未得到答案,一道冷风飘过,几个元老便觉得脊背上骤然一冷,整个人便都动不了了。
大殿外的一等护卫也只是看见一道黑影闪过,待众人纷纷亮出兵刃时,那道黑影已经没了踪影。
“什么人?!”
“有刺客!”
“捉拿刺客!”
王宫里乱成一团护卫们在屋顶和墙上来回的窜跳,却根本找不到刺客的影子。
诸位王子面面相觑,各自吩咐自己的护卫捉拿刺客,竟是一个个手忙脚乱。
贺兰牧皱着眉头看着几个一动不能动的元老,厉声吩咐:“务须慌乱,先把几位元老扶到殿中。阿莫,传我命令,叫人立刻集合,去草料场救火!”
贺兰牧一声令下,他的嫡系便开始行动起来。
然人还没出宫门,便见有一对人匆匆而来,却是二王子的近卫。那几个人形色匆匆走到二王子跟前,躬身道:“回王子,二夫人被大虞朝的公主扣在府中,不许回宫。而且那大虞朝来的一个妇人还扬言,若大虞朝公主不能顺利产下孩子,便要二夫人抵命!”
“什么?!”
“什么?!”
诸王子全都一惊。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出了质问。
贺兰牧更是上前去一步,瞪着那护卫,冷声道:“你把话说清楚,二夫人不在宫中休息,这种时候跑去我的府中作甚?”
那护卫只把头一低,毫无畏惧之色的回道:“属下不知。”
这是明显的撒谎了。
不过也不用他说什么贺兰牧也能猜到这个二夫人跑去自己府中定然没做什么好事儿。而且嘉禾还有一个月才生呢,今日忽然要生孩子,肯定跟二夫人脱不了干系,不然锦瑟和叶逸风怎么会不顾一切把二夫人扣在府中不许出来呢。
“来人!”贺兰牧朝着自己的嫡系一声高呼“速速回府,探明公主现在是什么情形!”
“是!”有人领命而去。
这一刻,贺兰牧有一万分想要立刻回府去,守在嘉禾的身边知道她顺利平安的生下孩子。
可是这种时刻他却不能走。他一走,就等于主动放弃了汗位。
汗位他不在乎,可是为了嘉禾,为了嘉禾将要为他生下来的孩子,他必须要保住。
大王子不阴不阳的摸着嘴巴子问了一句:“大虞朝的公主要生了?”
大虞朝的公主要生了。
这可是大事儿——公主若是生个儿子,那就是贺兰一族的嫡孙啊!
虽然北胡人野蛮多不讲究嫡庶之分。但这些年来随着大虞朝文化的渗透,他们的思想中也多多少少有了嫡庶的区别,再者,这个孩子可是大虞朝圣上的外孙啊!大虞肯定会借着这个孩子的由头,力挺贺兰牧上位的。
贺兰牧没有理会大王子的话,刚刚刺客的事情还没解决,草料场上的大火正在烧着,而他的妻子也正在痛苦的分娩之中。如此紧急时刻,他哪有功夫跟这些人在这里议论纷纷?
“来人!救火之人可曾出发?”
“回王子!”有人从外边匆匆赶来,脸上带着十二分的气愤:“兵马大将军布尔泰说没有汗王兵符,无人能调动贝伦城的守城兵马。他拒绝去救火。”
“混账!”贺兰牧怒喝一声,又厉声喝道:“阿布兰!”
一个骁勇黑瘦的男子从贺兰牧的嫡系护卫中闪身而出,高声应道:“属下在!”
“你去一趟布尔泰府,若是他拒绝出兵救火,便是想绝我胡人!你可替我北胡十万百姓杀之!而后,贝伦城两万兵马,便有你统辖!”
“是!”有这样的好处,阿布兰应答的声音响彻云霄。
大王子和二王子以及四王子立刻尖叫起来:“贺兰牧!你不要太嚣张!布尔泰是父汗所封,岂能由你一句话,说杀便杀!”贺兰牧冷声道:“我还是父汗的继承人呢!父汗归天,这汗位本就是我的。我替父汗诛杀奸臣,有何不可?!”
几个王子正要反驳之时,忽然听见大殿里有人惊呼一声:“臣等大罪!臣等大罪啊!”众人皆是一怔,贺兰牧首先反应过来,转身便冲进大殿里。其他几个王子也慌忙跟上,唯恐落后一步。
几个王子进了大殿之后,他们的属官护卫等人也都纷纷而入。
众人进入大殿后,便被大殿内的景象给吓了一跳。
议事的大殿乃是往常北胡汗王处理政事的地方,此处威严无比,殿内有四根铜铸,上面都雕刻了北胡人的图腾花纹。象征着汗王至高无上的权力,和神权天授的寓意。
然此时殿内的四根大柱子上的花纹却不知被何人给磨平了大片,每个柱子上被磨平的地方,都雕刻了几个大字:“嫡庶不分,忠奸不辨,基业不保,神天罚之。”
而那几个原本遭受刺客攻击而一动不能动的老臣此时已经行动自如,他们都跪在地上对着汉皇所做的龙椅一下一下的磕头请罪呢。
这番景象,不可谓不惊人。
然贺兰牧却只是一怔之后,便抬头大笑起来。
“贺兰牧!你搞什么鬼名堂?”二王子于惊恐之中,被贺兰牧的笑声震醒,便指着铜柱子上的字厉声喝问:“这定然是你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什么鬼神,我是一概不信的!有本事的朝着本王子来!在本王子的身上写几个破字儿看看!”
贺兰牧冷冷的转头看着二王子,喝道:“你不敬鬼神,居然连父汗祖宗也不敬了吗?你们怂恿元老们不遵循父汗的旨意,分裂政权,欲置我北胡于绝地!你将是我北胡的千古罪人!”
贺兰牧的声音一落,便见二王子忽然大叫一声,便捂着胸口慢慢地矮下去。
众人一惊,尚不知是何缘故时,二王子的嘴角便已经缓缓地溢出了鲜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都不能沉吟一声。五官纠结到一处,一看便知其痛苦不可忍受。
人群中不只是谁忽然喊了一声:“啊——神罚!这是神罚啊!二王子说错话了,是北胡先祖先汗在罚他”
此言一出,众人都惊恐的跪在了地上,对着那尊龙椅连连磕头。连大王子都迟疑的跪了下去,皱着眉头不敢再放一句狂言。
唯有贺兰牧依然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的盯着众人朝拜的那尊龙椅。
众人求了一阵子,逐渐的安静下来。
族中的几个元老中有人回头看了看依然站在那里的贺兰牧,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大王子,和瘫软在地上的二王子。几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穿着紫袍的白胡子老头儿忽然支起身子来对着龙椅一拱手,叹道:“先汗陛下,老臣等糊涂,四位王子之中,不知该拥立哪位王子继位。请先汗陛下明示!”
“请先汗陛下明示!”
“请先汗陛下明示!”
众人都跟在那老者之后,对着那龙椅拜了下去。
拜完之后,众人又支起身子来看着那龙椅,静等神示。
然大殿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安静的让人心中惶恐。
此时,跪在贺兰牧身后的一个臣子冷笑道:“古大人真是糊涂,先汗陛下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们看看那柱子上的字,先汗陛下谴责你们什么——嫡庶不分,忠奸不辨!四个王子中唯有三王子是先汗皇后所出,乃是先汗嫡子。正应该继承汗位!你还在这里问先汗,真是糊涂之至!”
“然也!”另一个拥戴贺兰牧的臣子也直起了身板,凛然道:“现在,东北草料场上的大火,和刚刚我等忽然忽然怔忡六神无主手脚不能自由活动,还有——”那人抬手一指二王子“二王子刚刚不服先汗的谴责,口出狂言而受神罚,如此种种,皆说明先汗中意的汗位继承人乃是三皇子!”
此人言罢,转身便冲着贺兰牧跪下去,连续三叩首,道:“请新汗登位,接受我等朝拜!”
“请新汗登位,接受臣等朝拜!”
“请新汗登位,接受臣等朝拜!”
拥戴贺兰牧的几个臣子先后都对着贺兰牧跪拜。之前那几个被别的王子收买的老臣们已经开始松动。
这些人常年生活在苦寒之地,对大自然的灾害等都具有一种先天的崇拜,对鬼神之说更是信服的很。今晚各种怪异之事突发,让他们开始惶恐,开始动摇,开始一点一点的往贺兰牧靠拢。
贺兰牧冷冷的看着众人,见他们还有些不甘心,便把下巴一扬,对着那龙椅一拱手,朗声说道:“父汗若是有灵,定保佑儿臣顺利登上汗位。若父汗并不中意儿臣继承汗位,那也让儿臣如二王子一般,接收神灵的惩罚!”
此言一出,众人皆大惊失色,一个个都回过头来盯着贺兰牧,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贺兰牧说完那番话后便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先汗’的决定。
一个呼吸。
两个呼吸。
三个呼吸。
直到众人的十个呼吸过去,贺兰牧依然稳稳的站在那里,所谓的神罚丝毫没有降临的征兆。
拥戴贺兰牧的臣子便齐声高呼:“请新汗登位,容臣等跪拜!”
贺兰牧便一撩袍角,大步流星走向那尊龙椅。
众人更是瞪大眼睛看着他,大王子以及那些接受了其他王子的好处而不拥戴贺兰牧的人还有那些各位王子的护卫们,以及在这大殿之中当差的宫女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个一身紫色皮袍的三王子迈着矫健的步伐一步步走到龙椅跟前,他在龙椅跟前站定后徐徐转身,然后又一撩袍角,稳稳地坐在龙椅上。
贺兰牧一坐下,跪在地上的几个元老们便更加睁大了眼睛。
然又是十个呼吸的时间过去,贺兰牧的拥护者已经三跪口称‘大汗’贺兰牧依然稳稳地坐在那龙椅上,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原本就极冷的眼神也越来越肃杀。盯着那几个迟迟不肯跪伏的老家伙,一双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
“大胆逆臣!”贺兰牧的拥护者之一立刻朝着那几个老臣发难“先汗一再警示,汝等居然还如此执迷不悟,难道是想承受神罚么?”
“老臣活到这把年纪,从未见过鬼神。”质问一出,一个大概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却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转身朝着殿门外的天空拱了拱手,哑声说道:“老臣怀疑这所谓的神罚不过是某些人的鬼把戏!”
“乌赫!你不要仗着你是三夫人的父亲,便可以如此不知好歹!还不向新汗行礼!”
“我就是不信,我就是不信这所谓的神罚!我不信!大王子,这天下间哪有如此诡异之事?这殿内定然埋伏了高人,此人神出鬼没,实为三皇子的棋子!他制造出这些怪异之事,无非是打到他篡夺汗位的目的罢了!什么嫡庶之分?我北胡又不是大虞,从未分过嫡庶,想先汗也不是嫡子,如何在为数十年我北胡都安然无虞!”
贺兰牧的拥戴者还想再说什么,贺兰牧却怒目一横,厉声道:“来人!乌赫胡言乱语,定然是得了失心疯!先把他给我看押起来,容后处置!”
贺兰牧话音一落,他的嫡系近卫便一拥而上,想要把乌赫给待下去。
然大王子却低声喝道:“谁敢妄动!”说着,人便缓缓地站了起来。只是他刚刚站起来,却忽然身子一晃,扑通一声又跪在地上。那情形,好像是谁在他背后踹了他的腿窝一脚一样。
此时众人更是大惊。
贺兰牧的那些拥戴者们越发笃定是先汗保佑,便一起向着贺兰牧连连跪拜,高声欢呼:“新汗万岁!”
护卫和女仆们一个个都加入其中,山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最后连大王子和二王子都不得不跪在地上,跟着众人一起跪拜山呼。贺兰牧见殿中再无一人站立抵抗,便大手一挥,朗声道:“众卿平身!”
众人忙一起收了口,安静的跪在地上听后新汗发施号令。
贺兰牧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之前闹得最凶的老头儿,朗声道:“乌赫!你立刻带着五千人马去草料场!务必把大火救下!万般无奈时,以人为重!切不可让大火蔓延开来,伤了左右的百姓!”
“是!老臣遵旨!”乌赫磕了个头之后,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阿兰图!”
“臣在!”
“你立刻带两千人,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弄到水来,救火救人!”
“是!臣遵旨!”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锦绣看着贺兰牧在分派完了公事之后,横眉一扫,命人把大王子和二王子暂时看在偏殿,外边的事情结束之前不许其离开偏殿一步之后,便放心的离去。
而此时锦瑟那里,也正面临着另一场危机。
就在贺兰牧的人回说公主临产的时候,四王子便悄悄地出从议事大殿离去直奔贺兰牧的府邸。
此时被锦瑟关在偏房的二夫人乃是四王子的生母,四王子听说大虞朝来的那个妇人居然把自己的生母给关押起来时,心中便生出了一个毒计。
四王子的生母是北胡以西一个叫图撒的游牧民族的族长之女儿,图撒很小,算起来也只是北胡的一个附属之族,但不知在几代汉皇之前,图撒便是个**的民族,他们人虽然少,但骁勇善战,又占据了一片肥美的草原,而北胡汉皇一心攻打大虞中原,不愿跟一个小小的图撒争什么,便用收拢的办法与其交好。娶了图撒族长之女做二夫人。
因为图撒的关系,四王子一直是几位王子中最富有的王子,他的府邸,护卫,吃穿用度都是北胡最好的。同样,他的脾气也是四个王子之中最不好的一个。
他出来之后,便召集了他的嫡系护卫二百名,一路浩浩荡荡直奔贺兰牧的府邸。
要知道二夫人可是图撒族长最心疼的女儿,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图撒族长肯定不会饶过自己。
外孙再亲,那也是看在女儿的份上。若女儿没了,图撒老族长根本都不会瞄一眼他这个外孙。而且,自己的宏图霸业还指望着图撒和母亲的帮助呢。
四王子带人闯进贺兰牧府的时候,锦瑟和叶逸风正焦急的等在嘉禾的产房之外。
嘉禾一直咬着牙不肯叫喊,因为她听锦瑟的话,要忍着疼痛留着力气等待孩子出生的那一刻到来。
然孩子迟迟生不下来,而她的下身又止不住流血,这让几个接生的嬷嬷都把持不住了。其中一个悄悄地跑出来,让锦瑟想办法。
锦瑟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握着叶逸风的胳膊,把问题又转抛给他。
叶逸风在廊檐下转了几圈,沉声叹道:“办法倒是有的。可以用针灸之法先给公主止血,然后再给她催生。让孩子尽快的生下来,不至于在府中憋闷而死。”
锦瑟便道:“那就快给她针灸!”说着,她便拉着叶逸风往里面闯。
两个嬷嬷赶紧的拉住她,苦声求道:“夫人不可!夫人不可!”
锦瑟气急败坏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遵守这些迂腐的规矩?人命要紧!”
叶逸风的手臂微微用力,拉住了焦急不堪的锦瑟,低声说道:“瑟瑟,不可莽撞。此处不是京城。”
锦瑟回头看着叶逸风,着急的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叶逸风想了想,低声道:“瑟瑟,你来。我那那几处穴位给你指明白,你来,如何?”
锦瑟想到那一根根银针扎进皮肉里,便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低声道:“开什么玩笑,万一”
叶逸风攥了攥她的手,低声说道:“瑟瑟,没有万一。你把手臂伸出来,几处止血的穴位就在人的手臂上。针也不深,只要一寸即可。催生的几处穴道在腿上,我也可用笔在你的腿上画出来,你只需记好位置便可。快!”
说着,他便拉着锦瑟往另一间屋子里去,并迅速地把锦瑟的一群掀开,裤腿角的绑腿解开,一直把她的裤子捋上去至腿根,又转身拿了一只画眉用的石黛,在锦瑟的腿上画出几个穴道,又用手指用力的摁了几下,问道:“有无胀痛的感觉?”
“嗯。”锦瑟十分的紧张,全身的神经都极其敏感,细微的感触都很清晰。
“好,手臂上。”叶逸风又把锦瑟的棉袄脱下来,捋起了她的衣袖,在她的手腕和小臂上画了出了几处穴道,依然是摁了几下,让她感受到穴位的感觉后,便把自己的衣袖捋上去,说道:“你来我的手臂上认一下。快!”
锦瑟的大脑在紧绷之中进入一个神奇的状态,仿佛外边的一切喧嚣都跟她没有关系,她强烈的学习和记忆的**蓬勃打开,叶逸风每说的一个字她都言犹在耳。看着他的手臂,她果断的用手指依次掐上去。
叶逸风惊喜的点头:“很准!瑟瑟,记得,针下一寸即可。嗯?”
“嗯,记住了。”锦瑟说着,又忙去掀叶逸风的衣袍,说道:“腿上的穴位也给我认一下。”
叶逸风苦笑一声暗想你这臭丫头居然在男人的身上找催产的穴道,莫不是疯了?只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于是拉住她的手,低声说道:“来不及了。你没问题的,快去!我相信你。”
锦瑟来不及多想,转身披上衣服,拿了叶逸风的银针便冲进了嘉禾的产房。
她一进来,嘉禾便无力的叫了一声:“锦瑟”
锦瑟忙在她身边蹲下来,说道:“别怕,我有办法了。”
“锦瑟”嘉禾的手无力的抓住锦瑟的手腕,低声说道:“保孩子,不管怎么样,要保住这个孩子。牧必须有儿子”
锦瑟的胸口里顿时一堵,眼睛发涩,好久没说出话来。
她把自己的手从嘉禾的手里挣出来,开始卷她的衣袖。
而锦瑟的衣袖是窄袖,又是厚厚的棉衣,根本卷不起来。锦瑟一着急转手拿过一把小剪子,把嘉禾的衣袖给慢慢地剪开,心里的情绪方稍微安定了一些,她一边剪一边吩咐另一个嬷嬷:“把公主那边的衣袖也剪开!”
那嬷嬷此时已经六神无主,锦瑟怎么吩咐她便怎么做。
握着嘉禾白皙的手臂,看着她无力的闭上了眼睛,锦瑟深深地吸了一个口气,手指在叶逸风教给她的几处穴位上分别按下去。
她按的很用力,一边按一边看着嘉禾脸上的表情。
穴道被用力的按,总有一种胀痛酸麻的感觉,嘉禾虽然没有了力气,但这种胀痛酸麻会让她微微皱眉,按了一遍之后,锦瑟又吸了一口气,抬手拿了银针,开始一个穴道一个穴道的扎下去。
她心里十分的紧张,但又十分的冷静。
额上的汗慢慢地渗出来,有汗珠子从眉毛上直接滚下来,流进了眼睛里,涩涩的,让她的视线一下子模糊了许多。
“擦汗!”锦瑟一动不动,手里依然握着银针。
旁边的婆子忙拿了一个帕子来给她擦了汗,她方把最后一针扎进去。
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另一个婆子便惊讶的叫道:“血少了,没那么多了!公主!公主!再用力啊!孩子快出来了!”
锦瑟转身去蹲在嘉禾的脚边,又深呼吸了两口气,吩咐婆子:“帮我摁住公主的脚。”
“是。”一个婆子忙上前来,握住了嘉禾的脚踝。
锦瑟又拿了银针,在火上烤了烤,又用白纱布占了白酒,把嘉禾那脚腕上的一抹血渍擦干,左手认穴道,右手拿针,就要给嘉禾针灸。
刚才在胳膊上的那几处止血针让她信心大增,此时心情稍微放松,脑海里更加清明起来。叶逸风说过的话一字一句的在耳边回放,她认穴,下针,虽然动作依然生涩,但却果决却不必那些老大夫差。
刚扎了两针,便听见外边一阵哄吵声传来,其中还有兵器撞击之声,像是已经有人兵戎相见。
锦瑟一怔,手中的银针便刺不下去了。
恰好此时有婆子慌张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不好了不好了,四王子带着兵杀进来了!”
叶逸风在外边的廊檐下守着,听见此话便厉声吩咐:“公主的护卫何在?御林军何在?”
话音刚落,便传来府中老总管焦虑的声音:“回公子,公主的护卫已经在府门口拦挡,然四王子的人很是骁勇,双方已经打起来了。御林军已经过去帮忙。不过公主的护卫和御林军加起来也不过百人,而四王子这次带来的足有二百多人。请公子快快想办法!”
锦瑟一慌,手里的银针怎么也扎不下去了。
嘉禾的沉吟声又起,似是听见了外边的对话。
旁边的嘉禾的奶妈子低声劝道:“夫人,外边的事情交给男人们去办,我们务必要保住公主和小王子安稳。”
锦瑟听了这话,心头一震,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去,说道:“嬷嬷说的很是。快,给公主喂些老山参汤。”
“是。”嘉禾的奶娘转身吩咐道:“快端参汤来!”
“锦瑟”嘉禾的声音虚弱的传来。
“公主,无事。我们一行前来,另有高手隐匿跟随,区区二百护卫不值一提。公主放心生产。”锦瑟这话是说给嘉禾听得,也是说给她自己听得。她稳住心神,拿起银针,左手在嘉禾的腿上认穴,右手下针。竟是一气呵成,把十二根银针都准确的扎在了嘉禾的穴位上。
针刚扎下去片刻,嘉禾便痛呼一声,咬紧了牙。
原本失去力量的嘉禾,似乎又有了新的力量。腹中疼痛加重袭来,下身出血明显减少。旁边的嬷嬷见状大喜,忙托起了嘉禾的头,鼓励道:“公主,用力!”
“公主,我这一手是失传已久的催生古法。叶逸风查了许多古书医典才得来的。你放心,这一胎你一准会平安产下。而且,我还能跟你保证,驸马此时应该已经坐到了龙椅上,只是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暂时怕是不能回来,但你一定要努力,让他在天明时回府,进门便看见你跟孩子安好的躺在床上。”
“锦瑟谢谢啊——”嘉禾一句道谢尚未说完,便高声痛呼出声。
一个呼吸的时间,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穿透弥漫的血腥气,从黑暗的黎明中荡漾开来。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转忧为喜。
负责接生的嬷嬷抱着孩子高兴地喊道:“恭喜公主,是小王子!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嘉禾在昏过去之前,都没来得及看孩子一眼,只是握着锦瑟的手,虚弱的说了一句:“锦瑟,麻烦你保护好我的孩子”
锦瑟刚无力的点了点头,想要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去休息一下。
刚刚针灸之时她心如明镜,精神达到空前的集中。然到此时完全放松下来,才觉得身心疲惫,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了。第207章
锦瑟的屁股刚挨到椅子上,便听见外边一阵吵闹夹杂这巨响,却是四王子带着人把这院子的院门给撞开了。婆子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看了看已经昏睡的公主,无奈的朝着锦瑟叹了口气,说道:“公主刚生了孩子,按道理不能移动。可是——四王子带着人冲进来了,口口声声要找公主算账,说公主囚禁了先汗的夫人,他要问公主一个不孝之罪呢”
锦瑟咬牙道:“是我把那个泼妇关起来的,跟公主何干?!”说着,她一拍桌子便往外走去。
紫雀和翠奴一直守在帐幔之外,听见锦瑟出来,二人忙握着长剑欲跟着锦瑟出去。
锦瑟回头看了看熟睡的嘉禾,吩咐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只要不是公主贴身服侍的人,其他人不管是谁进来,格杀勿论!”
“主子,您”紫雀不放心锦瑟就这样出去,毕竟陆尚风没回来,锦绣也没回来。外边只有大公子带着侯府的护卫和十来个御林军,根本阻挡不住人家的二百多人。
锦瑟眉头一皱,厉声喝道:“这是命令!”
“是。”翠奴和紫雀无奈的答应一声,回去原位站好。
锦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出了房门之后没着急往前面去,而是去了正房东厢自己平日里休息的屋子里换了一身衣服,穿上厚厚的狐裘,方出门来一路疾行往院门口走去。
此时四王子的人已经撞开了院门,叶逸风正站在门口跟他交涉。
锦瑟走过来之后站在叶逸风身后,恰好四王子在仰头叫嚣:“你们大虞人也欺人太甚!我额姆是先汗的女人,她来看望纯元公主乃是一番好意,你们不但不领情,还敢关押她!分明是没把我父汗放在眼里!”
叶逸风正要反驳,锦瑟心中气愤烦闷,哪里有心思跟这个狂妄之徒辩解,她抬手从腰里拿出一个物件,伸手指着四王子,厉声道:“公主刚刚生产,幸好母子平安,我就不追究那老妇人故意伤人的责任了!识相的赶紧给我滚出去,天亮之后我自当放人。若是再敢大声喧哗一句,信不信我崩了你?!”
四王子一见锦瑟便怒火中烧,用手中的弯刀挡开锦瑟手里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喝道:“你就是那个胆敢囚禁我额姆的大虞女人!来人!给我上!先把这女人给我绑了!等我继承汗位,便砍了她的脑袋,以祭奠我北胡数十年来死在大虞将士刀下的亡魂!”
四王子的确是个精明之人。
此时他不仅仅只说他母亲被锦瑟囚禁的事情,却把之前战死在大虞和北胡边境的那些亡魂拿出来说事儿。站在他身后的那二百护卫便一下子振奋起来,一个个把手中长矛一举,便要振臂高呼。锦瑟那容他们嚣张,右手一抬,啪的一声打开了特制手枪的保险栓,对着四王子的肩膀猛然扣动扳机。
砰!一声巨响。
然后腾起一阵烟尘。
站在四王子身后的二百护卫顿时一阵耳聋,只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无声无色无边无尽之地一样,眼晕耳晕一切都晕,连双脚都站不稳了,只想倒下去,不停地坠落再坠落。
这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也都吓得魂飞魄散,还以为天降巨雷,要劈了谁一样。
巨响过后是一片死寂的沉静。唯一不乱的是锦瑟,叶逸风,还有紫雀和翠奴二人。
忽然间一声惨叫打破了这黎明前的黑暗。
四王子‘啊——’的一声倒在地上,然后咕噜噜滚到台阶下,仿佛一块黑炭。把他身后的护卫惊醒,前面的几个人立刻扔掉了手中长矛扑到地上去,连声呼喊:“四殿下!四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呀四殿下!”
锦瑟冷声一笑,说道:“别叫了!你们四殿下逆天而行,老天爷忽降冬雷,不过是给他个教训!赶紧的抬着他回去,或可饶尔不死!”
此言一出,叶逸风差点没别笑别晕了。要不是担心那些士兵会对锦瑟不利,他都想跑回屋子里去敞开了大笑一回。
天降冬雷?
哈哈哈!也亏这丫头想得出来。
然锦瑟此言一出,四王子的那些护卫们却都吓坏了。
他们这些人可是都相信鬼神天谴的,而且他们的主子如今跟个烧焦的黑炭一样躺在地上,肩膀上还不停地流血,这不是典型的被雷劈了吗?
众人顿时慌张起来,更有胆小者已经跪倒在地,跪拜祷告起来。
叶逸风忍着笑上前去,厉声喝道:“尔等还不抬了你家四王子速速离去,若是吵到了小王子,你们的先汗定然还会发怒的!”
嘉禾的一种护卫十有**都带了伤,然眼见着如此神奇之事,他们那里还顾得上自己身上的伤,一个个挥着手里的兵器,高声喊道:“还不快滚!省的惹先汗怒了,再雷劈了尔等!”
四王子的护卫纵然不相信叶逸风的话,但看看他们的主子如今这副样子也不敢再闹下去了。
几个近卫上前去抬着依然昏迷的四王子匆匆离去,二百多护卫顿时一哄而散。
锦瑟疲惫的叹了口气,说道:“锦绣怎么还没回来?不知贺兰牧那边到底怎么样了。”
叶逸风皱眉道:“或许不是那么顺利。不过以他的身手,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且等等吧。”说着,他又奇怪的皱眉,看着锦瑟问道:“刚才那么大动静,怎么没听见小孩子哭呢?”
锦瑟一怔,忙道:“坏了坏了,该不会时候给吓坏了吧?快去瞧瞧。”说着,她便匆匆往回跑去。
进屋后却见奶妈子抱着小小的婴儿正在微微的笑呢,锦瑟忙问:“刚才那么动静,孩子怎么样?”
奶妈子忙起身回到:“夫人还说这话,刚刚奴才们都吓的半死,可这小王子居然睡得这么香,连动都没动一下。”
锦瑟惊叹一声,刚赞叹了小王子将来一定神勇无比,接着又想到了什么,那笑容便有些生硬起来。原来她心里暗暗地的想着,这孩子该不会是个聋子吧?怎么那么大的动静,他还能睡得这么香呢?
正想着呢,忽听门口紫雀高兴的回道:“回主子,锦绣大哥回来了。”
锦瑟忙把孩子还给奶妈,转身冲出去问道:“事情怎样?”
锦绣抬手冲着锦瑟竖了竖大拇指,又躬身低声道:“托主子洪福,属下幸不辱使命。”
锦瑟便微微的笑起来,她一脚跨出屋门去看着东方已经泛起的一缕灿烂的烟霞,叹道:“好!很好啊!”紫雀和翠奴不知其中缘故,只回头去看着锦绣。
无奈锦绣似是生来脸上就没有什么表情似的,转身便消失在角落里。
翠奴终究安奈不住,便凑上去问道:“主子,您说什么很好啊?”
锦绣笑了笑,回头吩咐翠奴:“你进去跟公主说,驸马爷已经登上了宝座,她已经是这北胡至高无上的皇后了。”
翠奴还没答应,恰好嘉禾的奶娘从里面出来听见这话,便高兴地拍着手叹道:“哎呦!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老天保佑,吾皇万岁保佑啊!我家公主终是贵人,在这荒蛮之地也是要扬眉吐气的!”
锦瑟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上一软靠在紫雀的身上,低声叹道:“我终于可以睡一觉了。这个年过的可真是精彩无比啊。”说完,她便整个人都挂在紫雀的身上,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紫雀忙伸手抱住了她的肩膀,低声唤道:“主子?主子?奴婢扶您回房去睡吧?”
“我来。”叶逸风走到近前来伸手把锦瑟抱进怀里,转身向着他们休息的屋子走去。
锦瑟这一觉睡得比嘉禾还长。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睁开眼睛翻了个身,还不等叫人便听见叶逸风低淳的声音从帐子外边传来:“瑟瑟?可是醒了?”
说话间帐子被掀开,一缕暖暖的烛光照进来,锦瑟惊讶的坐直了身子,问道:“天黑了呀?”
叶逸风轻笑着坐在床边,看着她傻乎乎可爱的模样,说道:“天黑了两次了。”
“我睡了这么久?外边怎么样了?”锦瑟一边起身一边拿了小袄自己穿上。
紫雀和翠奴已经端着洗漱之物进来服侍,叶逸风便从床上站起来让锦瑟起床。
“外边的事情,贺兰牧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公主已经醒来,小王子也很好。瑟瑟”叶逸风看着顷刻间穿戴整齐的妻子,温暖一笑,说道:“我们可以准备回京了。”
锦瑟听了这话,高兴地愣住,半晌之后方才笑起来:“是啊,我们可以回去了!出了这么久了,是应该回去了。”
自从看见嘉禾生的小娃娃之时,锦瑟便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这会儿睡梦中醒来,更是十分的想念。几个月不见,也不知道儿子怎么样了。
叶逸风也是想自己的儿子了。之前每天忙碌之后回家便能看见锦瑟和儿子在一起嬉闹的情景,那时不管多累他心里都是幸福的。
这段时间一直在路上奔波,除了担心有刺客暗中行刺外,还要做好各种准备,连纯元公主生孩子的事情都成了他们夫妇必须面对的问题。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也该回家去守着自己的妻儿安稳的过日子了。
锦瑟刚洗漱完毕,便有人进来回道:“大公子,少夫人,我家汗王听说少夫人已经醒了,说要过来给公子和夫人道谢。”
叶逸风忙道:“可也。”
锦瑟迟疑的说道:“人家现在是汗王了,是不是应该我们过去?”
叶逸风轻笑低语:“我等乃上邦使臣,又救了他妻儿的性命,作为男人他来道谢不是应该的么?”
锦瑟微笑,这男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傲气。
因为贺兰牧要进来,锦瑟不得不又回房去换了一身正装,待她出来小偏厅时,贺兰牧已然进了屋门。
“贺兰牧谢叶大公子及夫人大恩。”
说着,贺兰牧便对着叶逸风和锦瑟深深地拜下去。
叶逸风忙伸手相扶,很是客气的说道:“汗王请起,如此大礼,愚夫妇实不敢当。”
锦瑟听贺兰牧并不自称本汗,而是跟以前一样称呼自己的名讳,心里便对他又多了几分好感。
贺兰牧自然又说一些感恩的话,叶逸风和他各自安坐后,紫雀端上茶来,贺兰牧回头看了一眼锦瑟,拱手说道:“牧有一事不明,还请夫人屏退左右,一叙。”
锦瑟微微一笑,回头吩咐紫雀和翠奴:“出去守着,任何人不许近前。”
“是。”紫雀和翠奴应声退下。
贺兰牧又拱了拱手,说道:“牧听闻天降大火,我儿出生的那晚,夫人囚禁了图撒二夫人后,四弟带领二百名近身护卫来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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