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来府中闹事,后竟是在跟公子和夫人对峙时,忽遭雷劈?众人都说此为天谴,然牧心中实有疑虑,望夫人能告之一二。”
锦瑟轻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贺兰牧又道:“公子可夫人可知,当晚议事大殿里亦有天谴。大王子双腿抽筋长跪不起,二王子忽然吐血不能说话。而朝中跟牧一直作对的元老也出现了异常。更有奇怪之事——议事大殿里的四根云柱竟然被鬼神磨平大片为匾额,上面居然书写了文字。”
锦瑟瞪大了眼睛,故作惊讶的叹道:“居然有此等神奇之事?”
贺兰牧苦笑着摇摇头,说道:“别人都云那是我父汗在天有灵,谴责那些不遵守他临终意愿的人。可我却有一事不明。父汗若真是要谴责那些人,为什么会书写大虞汉文?”
大虞汉文?
锦瑟心里一叹,这个锦绣,果然是百密一疏啊!
叶逸风却坦然一笑,说道:“汗王明察秋毫,乃北胡真命天子。”然说了这句话之后,他却不再做任何解释。因为知道历史的人都懂的,那些上位者对自己窃位一事十分的敏感,纵然如贺兰牧这样的铮铮铁骨男儿,恐怕也不能幸免,叶逸风在锦瑟古怪的表情中,选择了含糊其辞。
贺兰牧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公子所言甚是。”
锦瑟却在心里着实暗叹了一把,心想这个贺兰牧该不会因为此事而杀人灭口把我们几个人都留在这里吧?
思虑间,叶逸风跟贺兰牧又说了些场面话,锦瑟心里一直在担心贺兰牧会同历史上某些皇帝一样,为了保证在位期间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会把知道相关事件的人都全部灭口呢,却忽然听见贺兰牧又转头来问自己:“夫人,此时可否告知在我府内宅门口的那一声焦雷是何故否?”
锦瑟急忙回神,淡淡的笑了笑,说道:“不知道四王子早了雷击,如今怎么样了?”
贺兰牧轻笑:“四弟自遭雷击,整个人已经疯疯癫癫了。一会儿叫父汗,一会儿叫额姆的,有时候只是一个人嘟嘟囔囔,谁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锦瑟一听不禁微微摇头,心里却不再打算说实话了,于是叹道:“倒也可怜。”说着,又问:“那位害得公主早产险些送了性命的老女人呢?”
贺兰牧一怔,方笑道:“夫人是说二夫人么?牧已经把她从王宫之中搬挪出来,让她照顾四弟去了。”
锦瑟笑了笑,点点头说道:“如此倒也甚是妥当。”
贺兰牧依然还在问:“夫人,那冬日焦雷之说?”
锦瑟轻笑:“那果然是天谴,连我当时也吓懵了,连东南西北也不知道了。”说着,她又笑着看了看叶逸风,问道:“对吧,夫君?”
叶逸风微笑点头,说道:“没错。当时所有的人都懵了,连我也是。”
贺兰牧见二人不想多说,便也不再多问。又转了话题,笑道:“公主刚还跟我说,二位乃是我妻儿的性命皆是二位所救,牧心中十分感激。跟公主商议过,此大恩无以为报,想让我儿拜公子为仲父,不知公子可能应允?”
叶逸风和锦瑟闻言皆是一怔,二人对视一眼后,叶逸风微笑道:“小王子乃汗王嫡长子,汗王你百年之后,此子便是北胡将来的汗王。他身份贵不可言,我怎么能做他的仲父呢?”
贺兰牧听了这话,微微笑道:“正是因为如此,我们夫妇才要让他认公子做仲父,而且孩子的名字也想请公子赐,还请公子不要推辞才好。”
叶逸风回头看了看锦瑟,说道:“孩子的小字我或可取,但正名却使不得。或可请公主写封书信送往京都,请六王爷为其取名,岂不更好?”
贺兰牧还想多说,锦瑟忙道:“大汗就依了我家夫君的意思吧。”
“好,就依大公子和少夫人所言。”贺兰牧点点头,又道:“明日是本汗的继位大典,本汗已经吩咐下去,大典之后在王宫中设宴,款待大虞上邦来使,届时请公子为小儿赐名。”
叶逸风忙拱手答应。
贺兰牧又说了几句客气话,方告辞而去。
大虞朝京都,皇宫内,御书房。
新春伊始,政务清闲,皇上心情十分的不错。
皇上拿着一方小小的纸条,看完后轻轻一笑,对旁边撵着胡子微笑的六王爷说道:“贺兰牧终于夺得了汗位,六弟可以放心了。”
六王爷点头笑道:“皇上说的是。嘉禾为贺兰牧诞下一子,将来北胡的汗王已经有了我大虞朝皇室的血脉。不管怎么说,都应是一家人了。北疆永世平安,再也不是一句虚言,此才可喜可贺。”
皇上点头道:“此事嘉禾功不可没。朕要好好地奖赏她。”
六王爷忙拱手道:“皇上,嘉禾嫁给贺兰牧,为其开枝散叶乃是做女子的本分。这次的事情,叶逸风夫妇才是功不可没呀!”
皇上笑道:“朕知道。只是这叶逸风是个刺头,他不肯入朝为官,又富可敌国。朕真是不知道该给他什么赏赐好。嗯——不如赐他个闲职封号,给他个皇商的身份?”
六王爷沉思道:“皇上所言极是。只是——臣弟想,叶逸风最在乎的应该还不是一个封号。这次他北去胡地,不仅仅帮助了贺兰牧,协助他平息北胡内乱,而且还做了一件大事啊。”
皇上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重重一叹,说道:“是啊。景平这个逆子”
因为过年的缘故,太后出面干预,皇上原本要废大皇子景平为庶人的旨意根本就没有发下去。
虽然皇上怒斥大皇子图谋不轨蠢蠢欲动,并令其去奉先殿列祖列宗灵位前跪思己过,没有皇上的圣旨,任何人不准靠近探视。但这样的处罚跟他所做的那些事情比起来,实在是太轻了。
看见皇上眼底闪过的一丝怒气,六王爷又道:“景平年轻不懂事,皇上再找个好的太傅对他严加教导便是。只是他身边那些撺掇怂恿他的人着实可恶,前几天因为过年的关系,那些人都被关在宫监里没有处置,皇上以为应该如何处置他们,应该尽早定多了。臣弟担心夜长梦多。”
皇上重重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嗯,六弟说的是。”说着,他便一仰头,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外边立刻有人应声:“奴才在。”
进来的是御前总管大太监张佞,此人从皇上做太子时便服侍跟前,乃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
皇上看了他一眼,慢慢地说道:“宫监里的那些狗奴才该清理一下了。叫你的人手脚干净利索点儿,新春伊始,可别给我留下什么不该留的。”
张佞听着皇上淡淡的口气,急急地躬身的应道:“是,奴才遵旨。”
皇上看着张佞出去,又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传旨下去,平妃恃宠而骄,奢靡浮华不死节俭,降为宝林。”
六王爷心中暗想,这就是对太后和大皇子的惩戒了。
平妃乃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大皇子的生母。又是皇上后宫中除了皇后之外,敬,宁,德。平四妃之一。虽然她姿色平庸,也没什么才华,但却一直仗着有大皇子和太后的权势,在宫中稳坐妃位。
去年敬妃死后追封为敬慧贵妃,平妃便一直闹着自己也想做个贵妃。
据说曾有一次闹得不堪了,皇上冷言道:等你死了之后,自然也是贵妃的。
从此这话便成了宫中的笑话,只是众人惧太后,不敢胡乱传说而已。
如今她从妃位一直降为宝林,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呢。只是如今大皇子被关在奉先殿里,太后也病了。这两座靠山都靠不住,怕是她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七王府,后花园八宝琉璃阁内。
齐王世子景宁一脸的平静,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熟练地操着茶具,冲茶,洗茶,斟茶,一溜儿动作如行云流水,十分的流畅优美。最后,他把一杯茶递给一直沉声坐在自己面前的七王爷时,恭敬的说道:“父王,请指教儿子的茶艺。”
七王爷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摇摇头又把茶盏放下。
景宁有些忐忑,忙道:“儿子的茶艺不精,请父亲批评。”
七王爷冷笑道:“茶艺不过是小玩意儿,无关大事。只是——你可知道北胡的事情现在已经泡汤了?”
景宁的头慢慢地低下去,说道:“儿子听说了。”
七王爷继续冷笑,手指捏着小小的紫砂茶盏,手指肚都泛了白。沉思片刻后,他咬牙道:“我听宫里的消息,今日皇上把平妃降为了宝林。”
“啊?有这事儿?”景宁皱眉道“那太后会同意啊?平妃可是太后的亲侄女。”
七王爷咬了咬牙,说道:“太后病了,皇上吩咐后宫之事不许惊扰太后养病。这事儿恐怕太后还不知道呢。平妃现在是宝林了,上头有多少人压着,她若是能跑到太后那里去,早就跑去了。到了这个时候了还没动静,恐怕是没机会。”
景宁想了想,说道:“这也没什么。我们顶多是谋划不成,但全身而退却没什么问题。皇上也没怀疑到父王的身上。我们一切再重新谋划就是了。”
七王爷点了点头,又不甘心的叹道:“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劲,到头来又是一场空。真是不甘心啊!”景宁刚要劝什么,忽然听见外边一阵脚步声。
七王爷便皱起了眉头,景宁把手中茶盏一放,直起身子来转身喝道:“谁?慌慌张张的做什么?!”
“世子!王爷!不好了!好多御林军闯进来了”
“什么?!”景宁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来,质问来人“怎么会有御林军来?”
七王爷却冷着脸坐在原处,一动不动。
来人是个小丫头,她跑的喘不过气来,只在琉璃阁门口弯着腰捂着胸口喘息着说道:“王爷,快!您再不往前面去,他们就要闯到内院里来了。”
七王爷猛地举手,把手里的紫砂茶盏猛地摔到地上,怒声喝道:“走!我倒是要看看,皇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太平盛世,就要手足相煎了吗?!”
御林军这次来倒不是皇上手足相煎。
而是因为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张佞带着圣旨带着一千御林军进了七王府,除了宣布皇上把七王爷降为安逸侯之外,只是搜查了他的书房,账房,以及清客相公们平日里所住的屋舍等处。也就是说,除了内宅女眷们呆的地方之外,七王府被御林军搜了个里里外外。
从王爷降到侯爷,爵位倒是还在其次。只是那书房等处一搜,便搜出了很多很多不合理法的东西来。比如书信,比如契约等。更有人上书,参七王爷通敌卖国,谋逆之罪。
三天后皇上便有第二道圣旨下来,再次贬安逸侯为安逸都尉,并贬出京城,赐往定州封底居住。
新春伊始,皇上先是关了大皇子,又降了后宫平妃,然后又查抄了七王府,贬黜亲兄弟为安逸都尉,并贬出京城。朝廷中便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上投进去了几块大石块,引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依附于七王府的那些官员们终日惶恐不安,六神无主,纷纷寻找新的门路,攀附新的权贵,以免被七王爷之事牵连获罪。
不过幸好皇上无心深究其罪。只发落了七王爷本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甚至连齐王世子景宁都留在京中,令其依然住在原来的七王府,俸禄也依然按照之前世子之例。
如此,也算是法外开恩了。
楚王,平南王,镇南侯,户部尚书锦云开等人皆是跟平日一样,既没有上书给皇上落井下石,也没有为七王爷求情,面对这一场轩然大波他们竟是纹丝不动。
元宵节这日,镇南侯在家里摆了一桌家宴,请的却是户部尚书锦云开和楚王二位大臣,在下首相陪的是叶敬淳的二弟叶敬源。
锦云开坐在叶敬淳的右侧,脸上阴沉沉的一丝笑意也没有,跟他往日的风格十分不同。
叶敬淳微微一叹,举起酒杯,向楚王和锦云开微微低头,说道:“王爷,亲家公,今日没有外人,叶敬淳单独请二位来,实是想当着楚王爷的面,给亲家陪个不是。”
锦云开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楚王爷忙道:“云开啊,要说这事儿也怪不得镇南侯。当时是六王爷和皇上秘密召见叶逸风和你的女儿,因为事关重大才没有声张,他们悄然北去没有跟你打声招呼,是他们的不对,但这也不能怪到镇南侯的头上呀。你看看,你们两个儿女亲家一向和睦,他们一对小夫妻也恩爱有加,咱们做长辈的实在应该高兴才是。”
锦云开便对着楚王和叶敬淳拱了拱手,淡淡的笑道:“是啊,我女儿随着夫君冒死北去,为的是建功立业,这是好事,我实在是应该高兴才对。”
他嘴上说着高兴,可依然是一脸的不高兴。
叶敬淳只得笑了笑,又给叶敬源使眼色。
叶敬源是生意人,心眼儿比众人都活泛,他举起酒杯来刚要说话,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事儿似的,问着叶敬淳:“大哥,我前几日恍惚听说弘儿受了些风寒,不知如今可好了?”
叶敬淳刚要说什么,锦云开却已经开口:“怎么,弘儿病了?”
叶敬淳立刻明白了自己兄弟的意思,忙微笑道:“前几天这孩子非要闹着看放鞭炮,在院子里玩的久了,吹了点冷风。已经发了汗,无碍了。”
锦云开便皱眉道:“怎么不见弘儿呢?既然好了,就抱过来让我这外公见一见何妨?”
叶敬淳便转头吩咐道:“去,把小少爷抱来,给他外公瞧瞧。”
旁边的丫头答应着下去,不多时奶娘抱着小叶弘出来。
小家伙不到两岁,一双眼睛如墨玉般晶莹剔透,却是沉静如水,看见什么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顾盼之间竟有叶逸风身上的那股阴沉内敛之气。只是他的鼻子和嘴巴倒是像锦瑟,给他沉静的气质中多了几分灵动,小嘴一翘时,笑意满眼绽开,很是叫人喜爱。
锦云开见了孩子,便把一肚子的气恼都给丢开,忙招手道:“弘儿,到外公这里来。”
奶妈子忙把小叶弘放到地上,小家伙便摇摇摆摆的跑到锦云开身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拉着锦云开的衣衫爬上了他的膝头,一边叫着“外公外公”一边伸着小胳膊搂住了锦云开的脖子,并十分认真的看着锦云开的脸色,稚嫩的问道:“外公,我娘亲呢?”
童稚的声音一出,在座的四个老头子皆一愣,尤其是叶敬淳更是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看了叶敬源一眼,心想,这孩子这话不等于火上浇油么?
然小叶弘如此一问,锦云开倒是不好再冷着脸了,他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弘儿啊,你娘亲很快就回来了。你想她了吗?”
此时此刻,锦云开忽的一下子想到了锦瑟小时候也曾爬在他的膝头,问他:爸爸,爸爸,我妈妈呢?那时,锦云开便只是对着墙上一个美丽女子的照片,轻声的叹了口气,说:宝贝,你妈妈在天上呢,她无时无刻不在看着瑟瑟,所以瑟瑟要听话,要乖。好好地吃饭,好好地学习,好好练字练琴,不要让妈妈生气哟!
前生今世啊!锦云开又悠悠一叹,难道自己真的是不回去了吗?
几个人见锦云开叹息,便又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劝说。
恰好小叶弘却靠在锦云开的怀里,伸出小手去抓住了锦云开的那几根稀落的胡子,咯咯笑道:“外公外公,咩——”
“呃”锦云开眉头一皱,咧嘴苦笑起来。
“哈哈哈”楚王爷则一拍桌子,开怀大笑起来。
楚王一笑,叶敬淳和叶敬源也都憋不住笑了。然笑了几声,叶敬淳忙冷下脸来呵斥道:“弘儿,休得无礼,还不快下来!”
锦云开则跑开了烦恼,把已经吓得放手的小叶弘紧紧地抱在怀里,说道:“怕什么,外公的胡子就是给弘儿揪的,只要弘儿高兴就好。乖乖,叫外公,叫外公”
“外公真好,外公真好”小叶弘立刻眉开眼笑起来,继续伸手抓住锦云开的胡子,又转头去朝着叶敬淳做了个鬼脸,引得几人有一阵大笑。
楚王笑道:“侯爷这小孙子竟然如此顽皮,真真可爱。难道逸风小时候也这般淘气不成?”
叶敬淳认真的想了想,摇头道:“不曾。”
锦云开撇嘴道:“镇南侯府的儿子,自然要处处懂规矩讲礼仪,也就我锦云开家的外孙,才会如此天真不羁,如草原上的小马,恣意欢笑蹦跳而已。”
塞北古道上,一对上千人的车马行人缓缓行过,所过处,激起一路烟尘漫漫。
旌旗招展,銮铃声声,这一行人正是叶逸风锦瑟的队伍。
这次回京,不仅仅是叶逸风和锦瑟夫妇,连同刚出满月的嘉禾也带着她的孩子贤一并回来了。
其实若不是等嘉禾出满月,这个时候叶逸风和锦瑟应该已经在自家的花厅里闲品香茗了,然嘉禾一见锦瑟收拾行囊,便流泪不止,贺兰牧看的实在心疼,便同叶逸风商议等嘉禾的月子出了十二日,让她带着孩子和叶逸风一同回京,待两个月后,北胡诸事皆稳时,他会亲自进京迎回她们母子。
如此一来,直到了正月末,叶逸风等人才动身南下。
因为嘉禾母子的加入,夜晚若没有城镇客栈住宿,便要按扎营帐,再不能如来的时候众人可以随便睡在车里,更因为有嗷嗷待哺的小儿,他们不能再吃些简单的饭菜。每顿饭都要精心打理,所以众人的行程又慢了许多。
然幸而对手已经同遭打击,同时贺兰牧又派出精兵一千人随行保护嘉禾和他们的孩子,所以这一路行来,众人倒是不怎么担心有人暗杀了。
二月初的天气,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阳光明媚之际,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放眼望去已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嫩绿色,宛若轻烟淡雾一般,虽然只是飘渺的一点绿意,但也给人以无限的希望。
锦瑟坐在马车里,一手掀开车帘一边欣赏着早春的风景,心中对京城里老父和儿子的那股思念之情,竟有些迫不及待了。
走了半月多的路程,众人已经行至之前曾经路过的北福屯,锦瑟正说还去之前的那个客栈落脚休息时,却见前面有一匹快马狂奔而来。
前面带头的御林军护卫少将陆尚风急忙一带马缰,低声吩咐道:“全体警戒!”
众人便哗的一声握紧了手中的长矛,贺兰牧派来的护卫队里有弓箭手,几十名弓箭手更是把长弓从背后解下来握在手中,另一只手已经搭上背后箭囊里的长箭。
“嗨——前面可是镇南侯府叶大公子的队伍?”
一声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呼喊声从对面的马上传来。
陆尚风抬起的右手轻轻一摆,众人的长矛方往后一收,同时,弓箭手搭在长箭上的手也慢慢地收回来。
那一人一骑奔的极快,没一会儿的功夫便兴致跟前,那人带住马缰绳,对着陆尚风一拱手,说道:“请问可是叶家大公子的队伍?奴才是镇南侯府的家奴叶寿之子叶佥,因受家父之命,前来迎接大公子。”
叶逸风已经从后面的马车里站出来,立在马车上高声问道:“叶佥?带过来说话。”
陆尚风答应一声,一挥手身后众人闪开道路。叶佥翻身下马,快步行至叶逸风的马车前,拱手跪地,急切的说道:“可等到公子了!侯爷病重,请公子乘马速速回京。”第208章
“什么?!”叶逸风闻言一惊,忙问:“父亲一向身体很好,怎么会忽然病重?其中缘故速速道来!”
叶佥忙道:“奴才在军中供职,实情实在不知。是家父连夜北上,今日一早恰好奴才带兵在北福屯巡查,遇见了因连日赶路精神不济从马上翻落的父亲,问了缘由后,方从官道往北一路迎来。具体情形还请公子回府后再查。”
叶逸风顿时心乱如麻,顾不得许多,只转头吩咐虎子:“牵马来!”
锦瑟已经从马车里听见了外边的话,此时也从马车里出来,伸手拉住叶逸风,说道:“我跟你一道走。”
叶逸风回头看着锦瑟脸上的焦虑神色,抬手摸了摸她的脸,低声说道:“你坐车,随公主一路回京。”
“逸风!”锦瑟反手抓住叶逸风的手腕,低声说道:“我是你的妻子,父亲染病,做儿媳的实在应该早些回府料理。你纵然不带我一起走,我一个人留下来也无法安心的坐车。”
叶逸风见她目光坚定,便点点头,说道:“好,我们一起回。”说完,他率先跳下马车,牵过虎子递过来的一匹骏马后,先把锦瑟抱上去,自己才抬脚认镫,跃身上马。
锦绣自然跟上,后面马车里紫雀和翠奴两个丫头听见动静也都从马车里下来,看着叶逸风夫妇二人并骑一马,她二人也匆匆向身边的护卫要马,准备跟上。
锦瑟却回头吩咐道:“紫雀翠奴,你们二人服侍公主回京,我跟公子有事先回,你们二人务必保护公主和小王子安全到京。”
“主子——”翠奴有些犹豫。
锦瑟皱眉道:“这是我的命令!”
紫雀和翠奴忙俯首应道:“是,奴婢谨遵少夫人之命。”
锦瑟方对叶逸风说道:“走吧。”
叶逸风回头招呼锦绣:“跟上!”说罢,他抬手牵住马缰绳,脚下一踢马腹,怒喝一声,催马疾驰而去。
锦绣不敢怠慢,忙策马跟随。
陆尚风下意识的一带马缰绳想要跟上去,却又忽然想起身后还有公主母子,便叹了口气,转身叫了两名属下来吩咐道:“你们二人速速跟上叶公子暗中保护,不许有任何差池!”
“是!”两名御林军答应一声,纵马跟上。
从北福屯到京城,不过是一百多里路的行程。马车快则两日,满则三日光景可到。
然叶逸风纵马疾驰,不过半日的光景便到了。
此时天色已黑,叶逸风骑在马上,眼看着前面巍巍城门在淡淡的月光下依稀可见,便又甩了一记马鞭,厉声喝道:“驾!”
锦瑟坐在叶逸风的怀里,脸已经被风吹得通红通红,然她依然是一声不吭,紧紧地靠着他,一手抓着马鞍,一手从狐裘里面紧紧地攥着衣襟,不让风把狐裘吹开。
锦绣一路紧紧相随,可以说是跟叶逸风并辔而行。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主仆之别,叶逸风和锦瑟两人共骑一马,而身边的护卫也只是他一人,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可无言去见老先生,更无言去见西天的师傅了。
两匹骏马一路狂奔,眼见着前面官道两旁的几棵大树越来越近。
而叶逸风眼睛一直盯着的并不是那几棵大树,而是更远处的城墙。
在距离大树百步远的时候,锦瑟忽然感觉到一阵隐隐的杀机,于是他忙低叫了一声:“情况不对,公子小心!”
叶逸风心神一怔,手中马缰绳略紧了紧,骏马经过调教,立刻慢了几分速度,但依然是快速前进。
锦绣便催马上前越过了叶逸风和锦瑟乘坐的马。
几个呼吸的时间,锦绣已经超出叶逸风的马将近十步的距离。
叶逸风警惕的盯着前面,却依然催马前行。
离那几棵大树只有五十步不到时,锦绣忽然长啸一声从马背上跃起,黑色的斗篷呼啦啦张开,宛如暗夜里的幽灵一样,直冲向官道右侧的第二棵大树的树冠中。
寒光一闪,只听钉的一声尖响,正是利剑与利剑相撞的声音。
接着便是重物下落带动树枝断裂悉悉索索的响声,然后砰地一声,竟是一个黑衣人落到地上,挣扎了两下便没了声息。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锦瑟都没反应过来时,锦绣已经从那棵树的树冠深处折回,并在折回的途中挥剑挡了另一个朝着二人冲过来的黑影一记,两个黑影在空中一顿,也不知是谁刺了谁,锦瑟只看见他们二人同时落地,借着又是金属碰撞的声音,却是锦绣跟那人打到了一处。
然,刺客却并不只是这两人。
正当叶逸风牵动马缰想绕过打斗的二人继续前行时,却见大树上又有两个黑影如暗夜幽灵般无声的飘出来,手中利剑闪着寒光,直刺锦瑟和叶逸风二人的咽喉。
此时,锦瑟下意识的往前一挺胸,却被叶逸风手臂一带,往一侧闪身。
“叮!”
“叮!”
两声清脆的声响,却见那直直刺来的两剑却在半空中锻为两半,剑尖断落,掉在地上。
锦瑟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想想应该是锦绣甩出的暗器打断了那二人手中之剑。
那两个刺客也跟着一顿落在地上,然却他们根本不理会正在打斗的二人,依然手持断剑再次纵身而起,依然是直刺锦瑟和叶逸风二人的咽喉。
这二人的速度极快,比刚才从树上飞下来的时候又快了几分。
锦绣急了,忽出怪招,出其不意刺了对手一剑后,迅速反身朝着那二人扑过来。
那二人中的一人也忽然转身迎上锦绣手中长剑。
但是另一个人却依然以迅雷之势冲过来,手中的断剑直逼锦绣的咽喉。
叶逸风再次一带马缰绳,调转了马头,如此一来,锦瑟便被他护在怀里,而他正好用自己的后背去抵挡这一剑。
只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两声清啸从后面传来,那声音有些尖锐,却也十分的迅速。
在那刺客手中短剑离着叶逸风的后背只有半尺的时候,忽然噗地一声,血珠四溅,一柄柳叶飞刀刺入那刺客的手腕,刺客身形一顿,手中断剑落地。
却在同一时间,那刺客飞起一脚,砰地一声踹到了叶逸风的后背上。
一声闷哼,叶逸风身形一晃,抱着锦瑟一起滚落下马,在地上一个翻身,却喘息着无法在动。
“逸风!”锦瑟不顾自己被摔得晕头转向的,身体一着地便先转身扶向叶逸风,紧张的问道。
叶逸风却抬手捂住锦瑟的嘴巴不让她出声。
而锦绣一听见叶逸风的闷哼之后,心头的暴戾之气大胜,挥剑把那个手腕受伤却踢了叶逸风一脚的刺客的脑袋给割了下来,血珠飞溅,那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两道身影从来路的方向飞过来,堪堪落地便急切的问道:“公子!你怎样?”
叶逸风听出来的两个人是御林军中的两个,便拉着锦瑟的手从地上站起来,淡淡的说道:“无事。”
四个刺客还有最后一个,此时那人已经被锦绣的强大气场锁定,握着断剑的手微微发抖,人却一动也动不了。像是等着被老鹰撕碎的小兔子一样,死死地盯着锦绣手里的长剑。
“留活口。”叶逸风的声音依旧淡然,仿佛他根本不曾受那一脚一样。
“是。”两个御林军答应一声,各自拔剑上前去,替下锦绣。
锦绣收回长剑,转身牵过马来,要扶叶逸风上马。
叶逸风却摇摇头,伸手先把锦瑟扶上马去,他自己也翻身上马,并对锦绣说道:“我们先走。”
锦绣默然,只翻身上马跟着叶逸风催马前行,却在路过那刺客的时候,忽然出剑,寒光一闪,那刺客惨叫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御林军立刻皱眉,叹道:“呀!公子说留活口的,这”“他没死,带上他速速跟上。”锦绣很难得的留下一句话,便策马而去。
此时城门已经关闭,守城兵勇见来了几个骑马的人风尘朴朴的叫门,当时便拿起了官腔,不打算开门。两个御林军负责跟守城门的兵勇打招呼。守城的兵勇见一向眼高于顶的御林军都对马上的男女二人十分的恭敬,料定此二人必然是皇上的嫡系贵人,当时不敢怠慢,忙打开城门让几人进城。
进城后,叶逸风叫跟来的御林军暂时把那个没死的杀手带回镇南侯府。御林军知道这几个刺客是专门针对叶逸风夫妇的,也没什么异议,便带上人跟着叶逸风回了镇南侯府。
侯府看门的家人尚未入睡,恍惚中听见是自家大公子的声音在叫门,还只当是听错了。
只等叶逸风叫了三五声他们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开门把叶逸风夫妇迎进门来,七八个人齐声跪地请安。叶逸风来不及多问,只道:“父亲怎么样了?”
门房上为首之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者,听见叶逸风问,忙回道:“回大公子,侯爷是因为喝醉了酒不小心摔了一跤,中了风。初时不大好,这几日经太医医治,已经见好了。侯爷还是歇在卧虎斋”
叶逸风根本不等老人说完,便拉着锦瑟的手匆匆去了。
门放上几个人忙起身跟随,有年轻的小厮一路跟进去,并高声喊着:“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镇南侯府各处屋舍里的灯便陆续点亮起来,一时间府内灯火通明,照的府院内外犹如白昼。
叶敬淳的确是中了风,而且还很严重。情形也没有像门口上的老者说的经过太医的医治有所好转。
甚至叶逸风和锦瑟站到他的近前时,他也只是木木的看了他二人两眼,似乎都没认出他们二人是谁。
叶逸风一时间心乱如麻,原本阴郁的脸此时更是阴沉无比。当时便叫了凌霄碧桃两个姨娘和平日里跟着叶敬淳出门的小厮来,要把此事问个究竟。
然事情已经过去十来天了,此时再问,哪里还能问的清楚。众人不过是说当日镇国公府中二公子娶亲,侯爷过去喝喜酒呢,因多喝了两杯,回来的时候有非要骑马,路过某处繁华大街的时候,恰好有个店铺开业放爆竹,惊了马。他便一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这种事情虽然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但这种说法又合情合理,并无什么破绽。
饶是叶逸风再生气,也不能怎么样。只得静下心来自己给叶敬淳号了脉,又叫人把药方拿来看了一遍,见并无不妥后,方遣散了众人。
叶逸风又要审那刺客,被锦瑟劝住,夫妇二人回了自己的卧房后,锦衣和奶娘带着小叶弘上前来给二人请安,小叶弘许久不见父母,此时虽然是梦中惊醒,也是分外惊喜,挣脱了奶娘的怀抱便蹒跚着跑过去,扑进锦瑟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看了又看,终于十分不满的问:“娘亲,你去哪里了,怎么不带着弘儿?”
锦瑟几个月不见孩子,听他已经说话如此流利,忍不住高兴地掉下眼泪来,使劲的亲了他两口又紧紧地抱着他,连声说道:“娘亲不对,娘亲不好,以后再也不丢下弘儿这么久了,好不好?”
叶逸风一脸的阴霾在看到妻儿搂抱成一团又哭又笑时,也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挥挥手遣散了众人。
当晚,锦瑟温言软语百般宽慰,叶逸风虽然心中不能完全开怀,但那些愤懑郁结之气也缓解了十之五六。第二日起床时,锦瑟看着他消瘦修长的背影,猛然间想起昨晚他曾被刺客踢了一脚,于是连忙上前去掀起他背后的衣襟,果然见他后背上一片青紫十分的触目惊心,便忍不住惊叫道:“锦衣!快去叫人请太医来!快!”
锦衣原在外边,听见这声呼喊慌慌张张的进来,问道:“奶奶,发生了什么事?”
叶逸风转手握着锦瑟的手,朝着锦衣使了个眼色,说道:“无事,不必惊慌。你们都下去吧。”
锦衣和几个丫头都退出去后,叶逸风方轻声说道:“一点外伤而已,没什么大碍。”
“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说这话”锦瑟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从小到大两世为人,她都没看见亲人的身上有这样大片的青紫瘀伤。此时只看了他后背一眼,她已经心如刀绞,痛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逸风忙低头吻去了她脸上的泪珠,在她耳边柔声说道:“没事儿,我自己就懂医啊,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太医院的那些老家伙们也比不上我。我心里有数,乖,别担心。回头弄些活血化瘀的汤药吃两剂就好了。”
“不行!”锦瑟说什么也不听他的“家里有太医在呢,叫过来让他们给你瞧瞧就是,你懂医术也不能看自己的病,这事儿你必须听我的!”
叶逸风一心想着尽快查明父亲摔倒之事,更想赶紧的把昨晚带回来的那个刺客审问清楚,而且既然已经回京,那就应该进宫去给皇上复命。且不说他们二人数月离京,家中琐事已经堆积如山等待处理。此时哪有时间叫太医来给自己诊治呢?
可是锦瑟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眼睛里的泪珠一颗颗不停的滚落,小手用尽了力气握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叶逸风那颗冷硬的心一下子融成了春水。他轻叹一声,低头吻了吻带着泪珠的眼睛,说道:“好,叫太医进来给我诊治。”
锦瑟听了这话,方吸了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点点头,说道:“好,你去躺好,我去安排。”
叶逸风笑了笑,又乖乖的躺回去。
不多时太医跟着一个老婆子进来给叶逸风诊治,诊了脉之后又检查了一番伤势,然后方说伤势虽然看上去极厉害,但幸亏大公子身体底子强壮,并没有伤到脏腑。只吃一两剂活血化瘀的汤药,再弄些膏药敷一敷便无大碍了。
锦瑟听了这话方才放了心,当时送太医出去,二人用早饭后换了正装,坐了马车往,六王府去。
此时早朝未散,叶逸风无官无职没办法上朝,他们只好先来六王府,由锦瑟去,面见六王妃,告诉她嘉禾应在明日到京。
六王妃见了锦瑟十分的开心,听说嘉禾带着孩子一同回来更是高兴地不得了。当时只抓着锦瑟的手连声道谢,哭哭笑笑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六王爷下朝后知道叶逸风连夜赶回的消息后,也十分高兴,一面派王府的护卫出北城门迎接嘉禾,一边拉着叶逸风出了府门,往皇宫去了。
锦瑟要回锦园去见父亲,六王妃苦留不住,只得由她先去。
六王妃亲自送锦瑟出门,看着她上车时,拉着她的手说了一句:“大恩不言谢,你这份恩情我这辈子都记在心里。六王府便是你的家,不管何时,不管何事,本宫都会站在你身边。不管何物,只要王府和我有的,当任你索取。”
锦瑟忙福身道:“妾不敢当,王妃言重了。”
从六王府出来,锦瑟便令驭夫疾行去锦园。她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跟父亲道别,回来后又因为镇南侯病重一事没来得及当晚回去见父亲,这会儿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立刻赶到父亲面前,让他知道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散朝后锦云开便回来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心神不宁,惦记着女儿不知是否安稳。又暗恨这没有电波的落后朝代,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若是在现代,不管隔着千山万水,纵然是在地球的两面,一个电话也能知道女儿是否安稳。
想到这些,锦云开便忍不住握拳砸桌子,暗想不管怎么样也该兴起科技之道,让大虞朝有了电灯电话才好。
他这里正想着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忽听见又小丫头匆匆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老爷老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老爷!”
锦云开是知道锦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然按照日子算,她应该还有两三天才到京城呢。此时听见小丫头说这话,便有些不相信,只眯着眼睛看着门口,说道:“回来了?不能吧,不是还得三两天才到么?”
锦瑟已经笑嘻嘻的进门来,听见锦云开这话便撅嘴道:“难道爹地不想女儿,还非要等两三天以后才想见么?”
锦云开猛然看见女儿笑意盈盈的朝着自己走过来,一时间惊喜万分又恍若梦里,他慢慢地站起来朝着女儿张开双臂,叹道:“瑟瑟!宝贝——真的是你回来了吗?你可想死爹地了”
“爹地”锦瑟听见自己父亲沙哑的声音,一时间心中酸楚,扑到他的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竟呜呜的哭起来。
“哎哎——哭什么哭什么?难道路上受了什么委屈?叶逸风那死小子不护着你?告诉爹地,爹地去揍他!”锦云开一边拍着女儿的后背一边骂叶逸风,神情十分的认真,连下巴上那几个稀落的胡子都翘了起来。
父女抱在一起哭了一回又笑了一回。锦瑟跟锦云开把这番去北胡所遇到的事情都详细的说了一遍,直到丫头进来请示午饭摆在哪里时,二人才恍然发现已经时过中午了。
锦云开叹道:“我的女儿真是不一般,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从江南到京城,又从京城到塞北。来到这大虞朝不过几年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江南塞北的走遍了!”
锦瑟先命丫头把饭菜摆在外边的小花厅,自己则扶着锦云开慢慢地起身往那边去就做用餐,边走便笑道:“父亲也不简单啊!户部尚书可是国家的财政部长呢,而且大虞朝自建国以来都没有您这样轻松自在的户部尚书吧?”
锦云开笑着摇了摇头,又叹道:“我倒没什么,不过是陪着他们玩玩儿而已,若是累了,也能全身而退。只是你那公爹——这一病可真是不怎么好啊!这中风本来就不好治,又是在这种年代。怕是希望不大了。”
锦瑟叹道:“父亲说的是呢。之前我看叶逸风跟他父亲也并不亲厚,据说他十四岁去江南之前他父亲也不怎么管他,之后他在江南十年,他们父子更是没见过一面。然日在北福屯,他一听见父亲病重,当时就白了脸,二话不说牵过马缰绳就要走,连句话都不想着跟女儿说了。”
锦云开嗔怪的瞪了锦瑟一眼,说道:“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亲父子。我锦云开的女儿可不许这么小气,更要知道孝顺体贴才行。可不许跟那些泼妇蛮妇一般。”
锦瑟好笑的看着锦云开,拿过筷子递给他,说道:“爹地,您看你女儿是那样的人么?”
锦云开笑着点点头,说道:“不是。不过我是怕你被爱情给蒙蔽了双眼,一心只想着你那公爹从小没疼爱叶逸风,替他抱不平。女儿啊,你看看这个时代的人,父子之间也就是那样罢了。他们都讲究严父慈母。不管儿子女儿,几乎都没有跟父亲十分亲近的。像咱们父女俩这样的异类,人家还看不上呢。”
锦瑟闻言,撅嘴一哼:“谁要他们看得上?我还看不上他们呢。”
“你呀!”锦云开笑着摇摇头,夹了锦瑟最爱吃的清蒸鲑鱼给她“吃饭吃饭!你们回来了,我估摸着皇上这圣旨也该下来了。吃了饭赶紧的回家等着受封吧。”
锦瑟刚吃了一口饭在嘴里,听见这话连嚼都忘了,一边吞咽一边问道:“受封什么?”
锦云开理所当然的说道:“镇南侯病重,自然由长子继承爵位。再加上这次你们去北胡立下的功劳,怎么说叶逸风也该封个国公的爵位吧?”
锦瑟笑了笑,说道:“临去北胡的时候皇上还说这话呢。”
锦云开又给锦瑟夹菜,说道:“这是应该的。你呀,回去劝劝逸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不想做官,也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倒不如位高权重,还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锦瑟叹道:“是啊,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锦云开把手中的乌木镶银箸往桌子上一拍,叹道:“瑟瑟,你这一生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吗?”
锦瑟一怔,慢慢地咀嚼着嘴里的饭菜,幽幽的说道:“爹地,回去能比在这里过得更好吗?没有逸风,没有弘儿,在那个物欲横流的年代,人们的信仰逐渐的流失,坚贞不移的爱情几乎只是童话里才有的东西。爹地,现在想一想,在那样的社会中生存,我都有些怕了。”
锦云开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其实爹地我也挺喜欢这里的。这里的人虽然有些蛮不讲理,社会制度也十分的闭塞,交通不发达,电信不发达,电波网络更是遥不可及的东西。不过呢,我也真的是很喜欢这里的蓝天碧水,这夏天用冰取凉冬天用碳取暖的日子,倒是比吹空调更舒服些。嗯,最起码不用担心身体里湿气过重,引起那些乱七八糟的病症来。”
锦瑟咯咯的笑起来,拍着桌子说道:“何止呢。人家这里家居家私没有甲醛,食物没有农药防腐剂,一切都是真正的环保呢。”
锦云开赞同的笑起来,父女二人的笑声引得外边廊檐下的丫头们频频回首,却又连连摇头。
真是不知道这一对奇怪的父女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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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对了,本文还有番外,是关于三少和四少的。当然也有二少的,虽然大家都说不喜欢玉花穗这个人,但同样作为一个穿越者,她也有他比较凄美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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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祝亲们过一个快乐的假期。国庆节长假后,珠珠会把后面的番外继续贴上来。
群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