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人,劝道:“且先将你我失的修为修炼回来,再去探问也不迟。”
道人亦想起那警幻狠厉手段,从袍袖中掏出几色物什丢给和尚,恨声道:“这东西是警幻给那金锁和顽石预备的,且先弥补些你我损耗。”
即便胤礽与胤禔此行所带随从皆是精干好手,夜里燃灯点烛的巡查宅院,喧嚣到底传出墙去。
与胤礽同船抵达金陵的俞凡一早得了侍从递来的消息,忙辞了几位故旧邀约,马车刚停在挂着‘贾府’牌匾的宅院前,正遇上打马而来的邢德全。
两人对视一眼,瞳中皆是后怕,一同冷着脸被侍从迎入府中。
胤礽瞧着皱着眉头的俞凡,再瞅瞅眉头皱得死紧的邢德全,晓得这一回他怕是撒娇耍赖也躲不过去了,老老实实的将昨夜所见与人说来,末了还不忘将自个儿的揣测说来。
胤禔在旁听胤礽又说一回觉得那不是人的话,方才信了人当真如此作想,忽的想起昨日他在茶楼歇脚,听茶客说那日将胤俄抱出府的小厮被逮到了,魔魔怔怔的,满口胡言乱语,一时倒有些信了。
今早得了侍从传信的邢德全悔的肠子都快青了,往上官处告了假,便飞马而来,见俞凡不说话,便开口将人一通数落,邢德全往年习武,如今早行伍间倒也练出几分嘴皮子功夫,话说的入情入理,又是正赶上胤礽满心后怕愧疚,他今生又是最受不住有人对他掏心掏肺的好,但凡邢德全的要求便皆应下,一副任人辖制的模样。
瞧着邢德全一副亲娘舅的派头,胤禔悄悄对胤礽眨眨眼:保成这招人儿疼的本事可真是愈发炉火纯青,这人见人爱的金童长大了可是要伤了多少人的心呐!
胤礽翻了个白眼过去:他这哥哥还真是从上辈子醋到现在,他不过是有时候运气比较好,这一回也不太差。虽说贾邢氏不是他生身母亲,但是待他也可谓尽心,而邢德全此人,可谓赤诚,乃是他亲口认了的舅舅,心性虽尚有些不美之处,然人非圣贤,难免白玉微瑕。
俞凡瞧着胤礽未有大碍,知人聪慧,必经一事长一智,听胤禔出言婉转回护,说了不轻不重几句,便道他乏了,要歇一歇,指明要东边那个两进的院子,唤了李诚为其引路,径自去了。
恰好邢德全说话说的口干舌燥的,饮了一盏茶,指明了要住西边那个三进的院子,便道说他还有些同僚的请托要处置,既是不得日日盯着胤礽,就得留了人看着。
胤礽未有抗拒,一口一个舅舅的唤着,谢过人美意,连声应着邢德全的嘱咐,一路将人送出门去。
甄应嘉听了会儿那边舅甥二人说话,方才下轿,上前与人拱手为礼,道:“邢参军,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
邢德全与甄应嘉是认识的,只觉此人看着和善,却似狡狐凶兽,向来敬而远之,忙回礼,道:“甄织造差事繁忙,邢某身在行伍,不便相扰,请勿见怪。”
眼见甄应嘉来此便是冲着他外甥来的,邢德全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走,就听身边少年道:“舅舅且去忙差,甄织造与贾家乃是老亲,想来并不在意这些小事。”
这话听在甄应嘉的耳中,却是‘我舅舅有事儿要出去,你别找茬’的意思,当下笑道:“琏儿所言极是,邢参军且去,前几日家慈见过琏儿,喜欢得紧,甄某此行不过将家慈心意送达。”
甄应嘉这一番言辞说的婉转和煦,邢德全略放了心,想着左右俞凡也在,而他外甥也是心有九窍的聪明人,当下也不再纠结,同甄应嘉道过罪,又吩咐胤礽一二,便翻身上马去了。
行出几步,邢德全忍不住回望,正瞧见他那外甥面上带笑将甄应嘉一行引入府中,转回身轻轻一叹。他为人不够圆滑,做事筹谋颇有墨守陈规之嫌,虽说在这金陵是非地过得安稳,多是亏得他是贾家亲戚的身份,又有北静王传来话说请人照应一二,他自己也是确有几分本事傍身。他在青山书院呆的那几年,最大的收益便是将性子磨得沉稳了几分,如今行事素来秉承有理有据,遇上混不吝的老兵油子却也不惧不恼,直接约了人于僻静处打上一架,虽少不得几日皮肉之苦,习惯之后却成了他每日必行之事,他之前所学自然也是有用,然而在军中,只有经过沙场浴血的兵士,方才能真正有所变化,如今虽说可谓四海升平,但稍有点眼力见儿的人都晓得当今圣上可不是能忍得了外贼觊觎这大好河山,一场倾举国之力的大战在所难免,凡事早做准备总是不错。因着务实、不躲事,为人又慷慨,他在金陵很有一二友人,他虽不甚聪慧,直觉却是蛮准,瞧着胤禔就晓得这不是平常人家的公子,听胤礽只与他说了人姓周,而那甄应嘉可不是会为了老亲的缘故屈尊降贵至此,怕也是为得那位周公子,如此,他更得往他友人处探问一二,他姐姐与姐夫不在,他得替人将他外甥护好了。
被邢德全惦记的胤礽现在倒是轻松,捧茶听着胤禔与甄应嘉你来我往的打着太极云手。
得了胤禔漏出的些许口风,甄应嘉只觉心满意足,叹一回江山代有才人出,将唤了他领来的几个侍卫上前,道:“世子来此轻装简行,织造府近日事不多,正可匀出一二人手,往世子莫要推拒。”
这般直白的送人,着实有些不智。胤礽疑惑的看向甄应嘉:这人该不是这么傻的。
胤禔亦是一怔,正欲出言,立在胤禔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与人耳语一番,胤禔听过,点了点头,向甄应嘉露出个笑来,道:“甄织造有心了,这人我就收下了。”
胤礽眨了眨眼,仔细打量一回下头行礼的侍从,甄应嘉莫不是把皇帝早前派给织造府的暗卫送来了吧。
甄应嘉并未久坐,毕竟先前贾蓉与贾蔷只露了个脸,便道说要温书,告罪而去,而他也得了想知道的,该做的做了,也就不留下招人烦了。
送了甄应嘉去,胤礽用了半碟子点心,方才缓过劲儿来,起身向胤禔行了一礼,道:“多谢大哥替我斡旋。”要不然今儿他得被两位亲长念上半日,再赶上甄应嘉过来,他早膳只来得及用了半碗粥,肚饿事小,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儿腹中作响,胤礽可是受不住那般尴尬。
胤禔坦然受了礼,正色道:“要谢我也容易,以后你和霍先生说话,可是得三思再言。”
胤礽怔了怔,随即想起方森杰曾说笑般,将霍百里给他制桃木剑的缘故说来,现下想想,竟是有些瘆人,忙不迭的点头应下。
有了甄家打头,贾氏族老、王家、史家、薛家陆续有人登门来。
看过王家人送上的帖子,贾蓉与贾蔷自请应对,胤礽与胤禔对视一眼,晓得王家人撺掇贾氏族人侵占祭田,哄着贾氏族老以周转不灵为由处置商铺的事儿是被这两人知道了,便也不拦着人,略提点些王家人的不法之事,便丢开手。
待听过侍从将贾蓉与贾蔷二人应对王家来人的辞锋道来,胤礽欣慰道:“可算是出师了。”
胤禔指着人笑:“你现在倒是好为人师了。”
胤礽并未反驳,晚膳时候瞧着贾蓉与贾蔷神情极好,只觉王家人倒还算有点儿用处,将惩治的念头往后放了放。
夜里,二人被侍从催着落帐就寝。
胤禔伸手揉了揉胤礽的头,道:“明儿薛家老爷便要来了。”
胤礽已经习惯了胤禔今日时不时揉他头顶的举动,他明白胤禔为何在薛家来访之前特意提来,盖因他将他对贾王氏的厌恶表现的太明显,不过他可没打算掉价到跟那么个愚蠢妇人死磕。
“大哥放心,那贾王氏,还没资格叫我因她而迁怒旁人。”
薛家两位老爷模样瞧着都挺周正的,两位少爷相貌都不错,只是一眼望去却可见天壤之别。
胤礽着意应对薛家两位老爷,胤禔在旁倒有闲心打量薛二老爷的独子薛蝌。
那薛蝌也在不着痕迹的打量对面这四位小爷,心下冷笑:这位周公子,说是好友,人却坐在主位尊处,怕是并非寻常权贵子弟。
想着京中得来的消息,薛蝌立时明白了自己父亲与伯父如此恭敬态度的缘故,暗暗嫌弃:这一处的皇室子弟倒是能折腾。
胤禔瞅着薛蝌忽的笑了,这位怕也是熟人,只是毕竟往日并无交情,来日相见怕也不多,还是莫要相认了,不过徒增烦恼。
送了薛家一行离开,贾蓉蹙眉道:“咱们家那些个卖出去的铺子,多半都是换了薛家的名头。”
胤礽笑道:“说是老亲,其实也都不过是些面上情,心里知道这人如何便成了。”
贾蔷心里叹气,也不知怎的,明明见过那许多世情,他叔叔贾珍也与人细致白牙的说过机会,贾蓉就是转不过这个弯儿来,这人果然适合去翰林院做个编修,做个公正的族长。
待贾蓉贾蔷自去,胤礽又趴在胤禔肩上,轻声道:“大哥,我瞧着那薛蝌挺眼熟。”见胤禔不理他,胤礽想了想还是续道,“我瞧着人眉间有些阴鹜,想来这人怕是那几个小的之一,许是老十四。”
胤禔想了想,他先前只猜着薛蝌是他兄弟,现在听胤礽一说,联系着上辈子他听说的那些事儿,越想越觉得人像。想起自己前儿个说的话,胤禔抬手敲了胤礽额头一记,见人委屈的看过来,叹道:“保成,你可是别闹了。”
胤礽坐正身子,将头扭去看着墙,一副要人哄的模样,胤禔看着,只觉好气又好笑,不过瞧着人额头被敲处明显发红,又有些心软,顺了人心意说了两句软话。
胤礽转回头来,与胤禔对视片刻,齐齐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