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邹文通,这位挎剑的名叫蔺名远,年纪最小的这个叫赵坚白,还有阿全,多谢傅道长再次相救。”
随着蛙男的死亡,路上的空气清新了许多。再加上邹文通他们说话也好听,傅长宵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一半。
“其实你们的保命手段也很不俗,我想就算没有贫道在此,你们大抵也能活下去。”
不怪他这样说,实在是跑路跑得这么娴熟,一看就是老江湖了。
邹文通在几个书生里年纪最长,性子也最稳重,听见这话,不由得佩服道:“没想到道长如此优秀,却还是这么谦虚,真是令我等汗颜。”
傅长宵眨眨眼。
这是个当官的料,他日定是造化不浅。
不过,这一下互通姓名,似乎大家的牵扯就更多了。
傅长宵本来不愿意和人有过多的牵扯,原因很多,但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跟人有牵扯,就会跟这个世界有牵扯,最终难免沦为这个世界的打工仔,实在是感觉膈应。
可是,无论他怎么低调地行走世间,与人的牵扯却总是越来越深,就像是无法避免一样。
比方说帮这几个书生。傅长宵是不想这样做,可他又不想不这样做。
这其中实在矛盾很。但这种矛盾细细去想,又感觉异常玄妙。
傅长宵愣了一会儿,忽然放下了体会。
矛盾也好,不矛盾也罢。
反正入世就是为了出世,而且帮人一把也没什么好纠结的,说到底,只是力所能及又恰逢其会而已。
傅长宵拿出几张符咒让书生们贴身放好,这条路不太平,也不知道前方是何景象?
一路泥巴小道,浅浅晨旭,一步就是一个脚印,拨草叶蛛网,不过半刻,便看见茅屋数十,田垄错落。
就在他们即将走进这座村庄之时,旁边的草丛里忽然传来细微的悉悉索索声。
“什么声音?!”几个书生紧靠在一起。
傅长宵目光一凝,就见一双稚嫩且惊恐的眼睛隐于草丛。
他伸手对着草丛轻轻一指,草叶从两边分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蜷缩在七八具尸体中间,她的怀里还紧紧抱着方才那双眼睛的主人,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女童。
“你们是谁?”傅长宵用“玄气百辨”扫视两人,开口问道。
女人屏住呼吸,眼睛也闭着,似乎是在假装尸体。
本来这也没什么,趋利避害嘛,大家的手段都差不多。但她怀里的小女娃却明显捱不住口鼻被封住的窒息感,脸色已经由红转绿,手脚都痉挛起来。
蔺名远素有侠义精神,性格也直爽,众人还在观望情况,他就忍不住开口道:“你赶紧松手,别把孩子给闷死了!”
也许是感受到了他话里的善意,女人瑟缩地松开手,安抚性地拍拍女娃的后背,这才慢慢张开眼睛:“嘘,这里有妖怪!”
她目光浑浊,说完话,便很用力地连“嘘”了好几下,随后闭上眼睛,又准备躺回去。
蔺名远急道:“欸,你别又躺下啊。”说着,把手伸过去,竟是要拦。
女人托着大肚子想要避开,却见蔺名远手心里握着一张黄符,雷霆般贴在了她的额头上。
哼,这么多人都死了,就你一个孕妇,带着一孩子能活?!
一直神经兮兮,装疯卖傻,怕不是想要故弄玄虚,迷惑我们!
妖魔,我蔺名远可不是好糊弄的!
然而。
一秒,两秒……
女人隔着黄符,迷茫的目光“咻咻”扎他脸上。
目光越来越像是在看一个癫公。
“我又不是妖怪。”大肚子女人把符咒揭下来,痴痴道:“妖怪在村里吃人呢。”
“咳咳。”蔺名远立正站好,表情讪讪道:“误会啊,误会。”
他无措地看向几个弟兄,希望来个人替他解围。
奈何他们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就剩个阿全还踌躇了一下。
但是为了学剑,阿全还是决定挺身而出:“是啊,都是误会,蔺少爷刚才只是想把灵符送给你防身。”
蔺名远给阿全投去一个“好样的”眼神。
女人似乎听懂了,她捏着符咒又贴回额头,转头对蔺名远道:“那谢谢你啊。”
完事,又搂着小女娃,准备躺下。
众人揉揉额角,也都看出来了,这孕妇连阿全的胡诌也当真,多半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憨子。
傅长宵不管这些,他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着孩子在这里装死?”
那女人挠了挠杂乱的头发,又抢过女娃嘴里咬着的衣袖,塞进自己嘴里咬着,半晌才道:“是爹爹要我装死的,你去问他。”
她挪开笨重的身体,露出背后藏着的一张苍老的脸,嗯,只有脸,身子甚至半边头颅都没有了。
阿全站得近,差点儿又被吓尿裤子,他连忙捂着眼睛躲到少爷背后。
蔺名远的脸色也不好看,倒是邹文通很冷静地对女人道:“看样子你爹是没办法回答了,你还是把他先藏好吧。”
“哦。”那女人乖乖地挪动身体,一边把把老人的脑袋藏在了背后,一边自言自语道:“爹爹不能说话了,他被妖怪吃了。”
“大伯要过大寿,他也被妖怪吃了。”
“现在是妖怪在过大寿,所有人都被他吃了。”
“爹爹。”那女人躺在尸体堆里,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女娃,喃喃道:“我会生好多好多小宝宝,到时候,咱们村的人就又变多了。”
虽然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但傅长宵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全然的傻,也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的妖怪,是不是长着蛤蟆脸的男人?”傅长宵觉得,与其让女人学会如何有逻辑的表达,不如拿话叫她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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