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的一片,就如同杨帆此刻的心;风雨里飘摇的小舟,怎么都安静不下来。
杨帆一直等着秦岚的后半句,可是秦岚却始终没有说话。
“……”好久之后他这才提起头看向秦岚,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解,薄唇微微嚅了嚅,“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既然有了办法,为什么不说出来?
谁知秦岚却是双手捧着茶杯,一副慢悠悠的悠闲模样;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递给杨帆,只是在品茶的空档轻飘飘的吐出一句,“正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难道九皇叔平时没有教过你?”他是想到了对策,但这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够做到的;杨帆是当局者迷,关心则乱,但这件事情想要办成,他就必须恢复冷静,不然……到时候出了丁点儿差错,他自己被抓了不要紧,自己可是西楚的皇帝,往后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听到秦岚的话,杨帆薄唇微微嚅动可是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的瞪着。这件事情他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更多的,自然是只能听秦岚的安排;不过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怎么这皇上的话听着那么的奇怪呢?他是在嫌弃自己不够冷静?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着秦岚,眼底带着浓浓的疑惑,薄唇轻轻地嚅了嚅。
只是他什么话都还没有来得及说,坐在上位的秦岚陡然话音一转,看着杨帆,语气坚定,置地铿锵,“虽然皇家玉碟的守卫森严,如果换了旁人,想要动用九皇叔的皇家玉碟根本不可能,但你却可以!”
“我?”杨帆此刻根本就顾不得什么理解,带着浓浓的不解,一张脸全都皱到了一起,几乎连眼睛和鼻子都分不清楚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哑,双唇微微嚅动,连嗓音都不如先前的清明染上了几分沙哑的味道,“皇上,这,这个玩笑可一点儿都不好笑。”他不过是个小小的管家,何德何能担负得起这样的重担,他抬头看着秦岚,皇上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就在他带着浓浓的不解看向秦岚的时候,秦岚却是微微笑着看着他,轻轻的点头,那模样好像根本就没有丁点儿意外。
杨帆却是眉头紧锁,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低下头,却没有人知道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似乎终于看够了杨帆脸上的纠结,秦岚终于大发慈悲,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低下头,一头紧握龙椅扶手上的龙头,另外一只手搭在龙案上,食指轻轻地点着桌面,“你想想,如今整个凉都,能够代表九皇叔的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杨帆这才似乎是有些了悟,不过眉头却仍旧皱紧了。
秦岚也并不打算卖关子了,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涉及到自己九皇婶的名分;虽然说这样一来自己的好兄弟莫名其妙的就比自己高上了一辈儿心里觉得很是憋屈;但如果真的等秦睿彻彻底底的清醒过来,忆起前尘往事,那个时候他怕就不仅仅是憋屈了。时间不等人,尤其是孕妇!所以,他抬起头看着杨帆,压低嗓音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如今在凉都,谁不知道你是九皇叔身边的大红人儿,他的心腹。如果你拿着九皇叔的通行令牌去宗人府,想来那些个老学究也不敢说什么。”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看到杨帆那紧皱的眉头,秦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他自己思考;约莫着半刻中之后,他这才淡淡的补上一句,“当然,如果你能够想到更好的办法,朕也不介意!”
听到这里,杨帆只觉得自己被掖了一下,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半般,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眼神中所包含的哀怨,可是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诚然,如同秦岚所言,现在以自家王爷在凉都的赫赫威名,明面上自己的确是王爷的代言人。自己如果去宗人府要王爷的皇家玉碟应该不成问题,“但皇上您也知道,宗人府的几位老王爷那可都不是好糊弄的。”
人活得长了,都已经成精了。
“嗯哼。”秦岚靠在龙椅上,表情似乎带着几分深思,眉宇颦蹙。
“我家王爷积威甚重,如果我去他们或许不会怀疑,但如果他们为了以防万一去跟王爷确认,那……”岂不就是露馅了吗?毕竟,以那几位老王爷的性格,也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你以为他们敢?”这一点杨帆都能够想到的,秦岚又怎么会想不到。毕竟,对秦氏皇族宗人府的那几个老学究的性格他可是要比杨帆了解得多了。别看他们平时表现得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但实际上却个个都是欺软怕硬的主儿。让他们去找秦睿就为了确认这个很有可能是事实的事情,就算再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都是不敢的。
杨帆顿时也沉默了下来,低下头,眼睑低垂;思索着这个办法的可能性。虽然自家王爷因为药力的缘故将顾小姐忘记得一干二净;但对自己却仍旧一如既往的信任;如今整个凉都有一个说一个谁不知道自己是摄政王府的大总管,摄政王的心腹;他再加上王爷的令牌,应当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皇上您也别忘了,如今安太妃打定了注意要给王爷选妃,这场选秀最开始是为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现在王爷的情况非常的微妙,到了殿选时,万一王爷仍旧没有想起顾小姐,那……”只要安太妃去宗人府,这件事情就会曝光的。
“那又如何?”秦岚嘴角微微勾着,似乎是早就已经想好了对策。他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对于自己九皇叔的情况他的确非常的弄不清楚。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家九皇叔表现得太奇怪了,根本不像是将顾瑾汐给忘了的样子;可偏生每次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提及顾家、顾瑾汐,他都表现得非常的平静,那样的平静,根本不可能像是记得顾瑾汐的模样。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提起头看着杨帆,“你觉得九皇叔对瑾汐的感情如何?”
“皇上,小的愚笨,不明白您的意思!”听到这话,杨帆只觉得自己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看向秦岚两只眼睛带着浓浓的疑惑不解。
杨帆的反应在秦岚的意料之中,正所谓关心则乱,不过这也从侧面表现出了杨帆对秦睿的忠心;倒是让他有些羡慕。不过自己身为皇帝,这些情绪自然是不能表现在脸上的。
“怎么,连九皇叔对瑾汐的感情你都不清楚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秦岚低下头,语气非常的轻。
杨帆却是眉头紧锁,“皇上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我家王爷对顾小姐的感情,天地可鉴,日月可昭。”这凉都城有一个说一个谁不知道自家王爷对顾瑾汐情根深种?
“我九皇叔的性格如何?”秦岚再次开口反问。
“……”杨帆眉头紧皱,只是稍微转念就想明白;秦岚想问的是自家王爷对顾小姐的感情上。
“你觉得我九皇叔会容忍瑾汐嫁给别人?”秦岚带着几分饶有兴致的味道看着杨帆,嘴角微微勾着,握着龙椅扶手上那雕刻的栩栩如生的龙头,食指还非常有节奏的轻点着。
“自然不会!”秦岚这话怎么越说越是让自己觉得有些糊涂了呢?如果自家王爷会让顾小姐另嫁他人,那他现在干什么这么大费周章的;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谁知听到杨帆这么说,秦岚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那不就行了!”说完,瞧着杨帆那仍旧带着几分不解的神色,他这才好心的接着道,“以九皇叔的性子一旦爱上,那必然就是一生一世。当初,那件事情没有发生之前,九皇叔对瑾汐就已经存了志在必得的心思,可瑾汐对九皇叔的态度,却并不是非他不可。你觉得这种情况下,九皇叔做点儿什么应该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皇上,您的意思是,将这件事情推到王爷的身上?”听到这里,杨帆这才总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这位爷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不过皇上您别忘了,这皇家玉碟素来都是由宗人府的几位老王爷掌管的,总不可能王爷在玉碟上面刻上了字,他们却都还没有发现吧?”
“你以为朕和你一样蠢?”秦岚没好气地瞪了杨帆一眼,然后这才坐直了身子,慢条斯理的跟杨帆商量自己的计划,说到兴起处,他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心里对自己的计划真是越来越满意了。
坐在下面的杨帆却是双手捧着茶杯,刚才整个人陷入深深的紧张,直到现在放松下来才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已经干得快冒烟儿了;只是两只耳朵却是竖起,连秦岚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放过;越听到后面越是惊心,低下头狠狠地呷了一大口早已经凉透的茶,这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了点儿;转头看向秦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竟然在秦岚的身上看到了一丝自家王爷当年的影子。
“怎么样?”说完秦岚双眸眼神灼灼地盯着杨帆。
“嗯,的确可行。”杨帆狠狠地点了点头,“不过要想在短时间内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我家王爷的皇家玉碟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秦岚眉梢浅扬,“这个好说,到时候朕会尽量拖住几位王叔,你随机应变。不过,在皇家玉碟上刻字用的是特供的朱砂和沉忧笔;这个有些难……朕来想办法。”
“嗯。”杨帆点了点头,那两个东西不是他能够接触得到的东西;沉忧笔是唯一能够在玉器上流利刻字的尖锐之笔,整个西楚都非常的少见,就算有,也是在皇宫大内;外面的那些老百姓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东西,“如果皇上您没有其他事情,那小的就先告退了。”
“嗯!”秦岚点了点头,看向杨帆,“这几天你想办法将九皇叔的令牌拿到手。”
“好!”杨帆自然懂的,虽然说在旁人的眼中自己是王爷的代表,但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个独立的个体;更何况有了王爷的令牌说服力也会稍微大些。
夜深了,可凉都城内仍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蘅芜苑顾家离开的消息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浪,很快人们就将这件事情给抛诸脑后了。
远在万里之遥的顾瑾汐还不知道,自己的婚姻竟然就这样被旁人给决定了。虽然她早已经认定了秦睿,就算她肚子里怀着的是秦睿的骨血,但她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嫁人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
此刻,顾家人所在别院的方圆五里之内,全都被御林军给清空了。
原本顾子骞所买的别院地段虽然算不上顶好但也是千金难求的;如果不是因为顾子骞出价够高,原来那家人又急着用钱,怕也是不会这么快就落实下来的。此刻住在顾家周围的那些人,原本都是非富即贵的主儿,可就算他们小有家底,可哪里见到过这样的阵仗;那么多的御林军勒令他们闭门不出,他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人家那领头的将军可是说了,一经反抗,格杀勿论!
“你说,隔壁那新来的顾家究竟是什么来头?看看外面那阵仗,说是国主出行,我都不会怀疑的。”身着艳红色锦服华袍的贵妇优哉游哉的坐在家里假山最高处嗑着瓜子,凝着院子外面那些神武有力的侍卫,没好气的对着旁边的富贵男子道。
富贵男子没好气地瞪了女子一眼,“不会说话就别乱说!”不管那顾家是什么来头,能够引来这样的大人物就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想到这里,他的面色就非常的难看,“之前的那些念头,统统都给我忘了!”原本当初现在顾家所住的宅子前任主人说想要卖的时候,他们就想买过来,然后打通了墙壁,往后给儿子成亲用的;只是街坊邻里,知晓前主人急着用钱,他是商人自然想要将价钱压到最低,眼看着那前主人都快答应了,可谁知道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原本想着找机会探探这家人的底,可是整整两个月,这座宅子连只蚂蚁都看不到,他心里还犯嘀咕,谁这么财大气粗买座宅子放空气呢,刚想托人去衙门里面查查,这还没结果呢,就听到了动静;要不是前几天偶然看到了楚家主楚凌阳从这宅子里面出去,怕是他早就忍不住对顾家的人动手了;现在看来,幸亏自己的爪子还没有伸出去,不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贵妇没好气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的不在乎。
顾家内,此刻却是所有的人都非常的震惊,忐忑有之,不过更多的却是气愤。
“国主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顾淮朝夏云枫恭谨地拱了拱手,只是却根本不带丝毫的语气。
夏云枫闻言,面上不由得染上了几分黯然,脸上挂着坐在周围的顾家三兄弟,还有从他们进来就一直低着头,好像在轻声哄着怀中小子安的苏怡,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这是在怨自己;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阿……阿淮……”跟随夏云枫进来,坐在他侧下首的女子,身着宫装罗裙,五官精致,瞧着温柔小意,可却透着凌人气势的女子看到顾淮,顿时眼眶就红了,双唇不断的嚅动,甚至连声音都带着颤抖;朝他伸出手,可却终究垂下来的女子。
虽然知道,面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多年不见的生身母亲,可只要一想到因为她,自己险些失去了他的宝贝女儿;这还不算,自己的宝贝女儿因为她,那么的辛苦,可是他们夏凉的哪些人却是咄咄逼人。每次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胸口揪扯般的疼痛,那是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宠着,捧着长大;他们夏凉国母要死了跟自己,跟自己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顾子齐脸上表情温润,脸上的笑意清浅一如既往,转头深凝着顾淮,低下头,“不知夏国主和夏国母今日前来有何要事?”
“……”听到顾子齐的话,夏云枫脸上不由得透着几分苦涩的味道,他嘴角微微勾着,“子齐,你,你应该唤我祖父的。”是啊,本来应该是最亲近的父子、祖孙,可现在却一个个的都唤自己夏国主,这种感觉,或许也只有他自己心中才能体会得到的。
“夏国主身份尊贵,我们顾家,高!攀!不!上!”顾子齐抬起头看着顾淮,又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纪笑笑,说出来的话却是毫不留情,一字一句,都好像是利刃狠狠地插入了自己的心脏般;夏云枫和纪笑笑眼底俱是带着浓浓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