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旁边的苏怡却是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双眸眼神灼灼地盯着夏云枫,生怕他猛然发起怒来。从凉都到容城不过短短数月时光,可她却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柔弱女子了。别说是她,就连顾淮看向夏云枫和纪笑笑的时候,都是满脸的警惕。
“……哎!”夏云枫低下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转头与纪笑笑四目相对,脸上苦涩越发的明显;不过却也明白,“当初的事情是我们的不对,我……”
顾子齐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两只眼睛却是泛着冷厉的光芒,“夏国主和夏国母身份何其金贵,你们有什么不对的,我们顾家答应贵国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就当是还了夏国主当初元帝塚中对舍弟舍妹的无偿相护之情。至于其他的,夏国主不用再说了。”
看到这样态度强硬的顾子齐,夏云枫眼底带着浓浓的赞赏和感慨,不过转念又是淡淡的哀愁,视线扫过坐在周遭的顾淮、苏怡夫妇又看了看顾家兄弟,只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看来自己想要说服顾家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了。原本,所有的事情都好好的,只是自己当时……
“当初朝堂上的那些人都已经提前致仕,微贵妃与战家一脉的人也都悉数偃旗息鼓,阿淮,这件事情……”夏云枫双唇微微嚅了嚅,可还没说完就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顾子骞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脸上的冷意比之顾子齐只多不少,“偃旗息鼓?哼,夏国主莫不是忘了,当初他们答应的事情;怎么,如今输了,所以这件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就算完了?”如果那日他的宝贝妹妹没有将纪笑笑给治好,他们可会这么宽厚的对待他们顾家之人?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他身为兄长,却没有办法帮到自己的妹妹,连月来心中积压的愧疚本就不少,现在他心中可是憋着气儿呢。
“……”
夏云枫顿时就沉默了下来,当初那些人威胁顾淮的时候说的话他自是没有忘记,可是战家毕竟是夏凉的守护家族,手中的兵权显赫倒是不谈,但战家一脉的人在征战上的确是很有天赋,如果真的将这些人全都赶出夏凉,那无疑是为自己树立一个强大的敌人。他是父亲但他更是一国之主。
“哼!”顾家的人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站在旁边的高大海看着态度坚定的顾家人,心里也不由得轻叹了口气。这顾家的子女瞧着个个都是好的;不说那累了整整数月将国母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顾小姐,光说这三位公子也都是顶顶好的。以往的身份,西楚的顾国公府,身在这样的家族却没有养得一身纨绔习性本就极为难得,现在明知道自己是夏氏皇族的嫡系血脉却不骄不躁,心性真的非常难得;可偏偏就是因为这样的心性,有些事情怕是更难让他们放下。只是有些话,当主子的可以说,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却只能听着。有些心结,一旦结下,想要解开就难了。
所有的人都这么静静的,或双手捧着茶杯细细品茗,或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一时间,整个堂屋竟是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宅院深处,那虽已近深秋,院子里的树叶枯黄,随着微风发出簌簌的声音。
顾瑾汐懒懒地斜靠在软榻上,凝着那满园的透着金秋的颜色,双眸半眯着,单手拢着小腹,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莫言,只能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听说今儿有贵客降临,你怎么不去前院,我自个儿的身子我自己知道。”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莫言单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呷了口茶,然后抬起头深凝了顾瑾汐一眼,眼底带着深深的探视的味道,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到底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顾瑾汐闻言,眉宇不着痕迹地蹙了蹙,视线落在五米开外的屏风处,那眼神放空的模样,似乎是在发呆。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从东边爬上中天又渐渐西斜。
外面那些人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也不关心;不过莫言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时间呆在这里,自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抬起头,始终眼神灼灼地盯着顾瑾汐,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出点儿什么来,可是到底却是让他失望了;顾瑾汐脸上的表情仍旧一如既往的淡淡的,好像根本没有任何的异常般;看得坐在对面的莫言都不由得嘴角带着几分苦涩的味道,如果不是自己有特殊的本事,怕是也看不出来吧。
被莫言那灼灼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顾瑾汐的眼神有些闪烁别开脸,有些不自在的道,“难道我脸上长了什么东西?莫言你这般看着我作甚?”
“小姐……”莫言听了这话赶紧低下头,面色似乎带着几分不自在,耳朵尖尖都泛着温润的粉红色,他深吸口气,近乎叹惋般,“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
“咯噔——”
顾瑾汐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漏跳了半拍,她像是非常吃惊般,飞快地抬起头看向莫言,薄唇微微嚅了嚅,脸上带着几分讪讪的轻笑,“莫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前两日小姐就开始瞒着半夏和贞娘收拾行礼,难道不是打算离开?”莫言也不打算跟顾瑾汐卖关子,直接开口戳中红心。
“……”听到这里,顾瑾汐猛的抬起头看着莫言,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又好像透着点什么般,她贝齿轻咬下唇,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自己打算离开的事情她什么都没说,莫言是怎么知道的。
“夏国主来访,如今整个府上的人都在忙碌,小姐如果想要离开,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莫言转头别开脸,似乎有些不自在的道。
“莫言,你……”顾瑾汐似是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看着莫言,他,他愿意帮她。
莫言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沉沉地吐出口浊气,眼眶似乎泛着几分酸涩,飞快地看了顾瑾汐一眼然后低下头;坐在多面的女子清灵绝美,气质风华;只可惜,他莫言没有这个福分,但他也知道,心里住进了一个她,此生再难有别的女热能够住进去了。只要是她想的,他都愿意为她做到,更何况以她现在的情况住在夏凉容城的确不太合适,他从来没有怀疑过顾家人的硬气,但顾家毕竟初来乍到,就算有夏云枫和纪笑笑护着,但皇宫的阴私腌臜素来不少,如果到时候伤到了她,到时候心疼的也还是自己。
“莫言愿意助小姐离开。但……”莫言抬起头,薄唇微微嚅了嚅。
顾瑾汐却是只觉得眼前一亮,她本就不打算惊动半夏和贞娘,不然以她们两个的性格自己早晚会暴露的,如果莫言肯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但凭着自己现在的情况想要混出容城的确是比较困难,更何况还要避开暗处那些眼线。不过听到后面半句,她的心又稍微沉了沉,闭上眼深吸口气,“你有什么条件?”
“……请小姐答应,让莫言随侍身边。”说这话的时候,莫言已经单膝跪在顾瑾汐的身前,放任顾瑾汐一人离开他自然是做不到的,但与此同时他又深知以顾瑾汐的性格,既然决定了的事情,怕是不会轻易放弃;所以他愿意随她离开,即便这辈子得不到的,能照料她半生,也是他此生梦寐以求的;更何况……视线落在顾瑾汐的肚子上,有些事情,他不得不跟着她离开,或许……那才是他今生的使命。
顾瑾汐怎么都没有想到莫言的要求竟然会是这个,一时间她竟然有些犹豫了。
“时辰不早了,待夏国主和国母一行离开,小姐如果想要再找机会怕是难了。”莫言似乎是担心不够,再补充了句。
“我能相信你吗?”顾瑾汐两只眼睛眼神灼灼地看着莫言,带着几分凌厉;她之所以想要离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是最主要的原因,但另一个原因,她想要回那个地方去寻找汨罗的解药;师傅在世时曾经说过,万物相生相克,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了。秦睿,她已经将那个人放进了心底的,纵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可她却不愿意就此轻易放弃。
“莫言对天发誓。”莫言抬起头与顾瑾汐四目相对。
顾瑾汐就这么怔怔的与莫言对视了半晌,闭上眼深吸口气,心里千回百转,眼睁睁的看着太阳越发的落下了,时间不多,终于她还是妥协了,“好,时间不多,我们即可启程。”
“也好。现在夏国主在顾府做客,那些人派来的探子也不敢上前。每日酉时,城外的一对夫妇会送蔬菜和柴禾过来,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到时候咱们乔装出城。”莫言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莫言,说话做事极有调理。
“嗯!”顾瑾汐则是轻轻地点了点头,看来他早就是已经安排好了的;不然也不会安排得这么的密不透风。
前院,夏云枫、纪笑笑看着态度强硬的顾家人,整整半日脸上都是浓浓的苦涩;可偏生顾家的人就好像已经坚定了决心般。听着那声声好似利刃戳心般的夏国主、夏国母,两人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那是他们的儿子和孙辈啊,怎么能这么的,这么的……
“时辰不早了,夏国主与夏国母还是请回吧。”顾淮抬起头朝两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两人来的时候虽然带了不少人,但大都被撇到了院子的外面,真正带进来的人只有高大海,此刻两人面面相觑;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的确时辰已经不早了。
“对了,汐丫头的身子……”夏云枫双唇微微嚅了嚅,顾瑾汐有了身孕的事情,李太医和于太医自然不会瞒着他,毕竟这种事情涉及到皇家的名声和威严,早日知晓也好早日处理了;适才他碍于顾家兄弟的态度一直没有提及,不过现在却是再也忍不住。
“我们顾家的事情就不劳夏国主操心了。”不等顾淮开口,坐在旁边的顾子楚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嘴角微微勾着。自己的宝贝妹妹就算未婚先孕了又如何,那也还是他们顾家捧在手心里疼宠的宝贝,更何况那秦睿如果能想起自家妹妹也就罢了,就算先不起来,他们顾家也不是养不起;更别说楚凌阳、莫言,可都是还盼着巴不得能将自个儿的宝贝妹妹娶回去呢。他们顾家的女儿,可不愁嫁!
知道顾子楚是误会了,夏云枫只一口气悬在嗓子眼儿上不上不下的偏生又说不出来,只能沉沉地叹了口气,“子楚,我不是这个意思,不管怎么说汐丫头也是我们夏凉国的公主,我……”
“夏国主不用再说了!”这下不仅仅是顾子楚,就连顾淮面色都陡然沉了下来,“有些事情既然上天早已经安排好了,那又何苦非要违背。如果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那天夜里的阴差阳错,夏凉国也仍旧有自己的安排;茜月公主虽然是女儿身,但能力却不输男儿,想必往后定然是个明君!我们只在容城稍作停留,待小女身子好些就会离开!”
“阿淮!”纪笑笑身子微微颤抖着,双唇嚅动,好久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她眼眶通红,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顾淮不断地摇着头,这是自己的儿子,她盼了那么多年才盼回来的儿子啊,“月儿是个好的,但夏凉国主的担子太重,你身为皇兄,难道就真的忍心?你……”
“哼!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忍不忍心的,夏国母现在才来说,不觉得太可笑了吗?”顾子骞一双狐狸眼半眯,凝着夏国母,脸上尽是浓浓的嘲讽。让茜月公主担负这么重的担子她不忍心,所以就要让自己的宝贝妹妹为了夏凉国牺牲,这是什么道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们付出的都已经够多了。
“我,我……”纪笑笑素来就不是能说会道的性子,更何况面对的又是自己失踪多年的儿子和今日才第一次见面的孙子,她竟是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面色也是非常的难看,那样失落的表情看得坐在旁边的夏云枫阵阵揪心的疼,他抬手将纪笑笑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拍了拍,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汐丫头呢?身子可是好些了,我们,能不能去看看……”
“不用了!”顾子骞脸上带着几分嘲讽的浅笑,“我妹妹身子好着呢,就不劳夏国主操心了。时辰不早,您们还是请吧。毕竟夏国母的身子孱弱,如果因为今儿出行有个什么,到时候我们顾家可担不起夏凉满朝文武的指摘和问责!”
夏云枫听到这里,沉沉地叹了口气,这样看来短时间内想要化解顾家人心头的疙瘩怕是不能了,握着纪笑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的确时辰已经不早了,那我们就先回了,改日再来看你们。”
“不用了。”顾淮起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做了个请的姿势,“夏国主、夏国母请吧!”
日暮西斜,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白云朵朵。
整个堂屋所有的人都沉默着,气氛压抑沉闷,谁都没有说话。
“我去看看妹妹!”终于顾子骞忍不住起身,狠狠地甩了甩衣袖;他素来就是这放浪不羁的性子,哪里能容得旁人这般的气恼;如果不是因为那是夏云枫,是自己父亲的亲爹,他怕是早就忍不住将人给赶出去了,更别说他之前对自己妹妹做的事情。
顾子齐的面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抬起头看了看同样面色沉沉可是却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的顾淮,坐在旁边虽然非常的慌张可是却努力的保持镇定的苏怡,然后紧握座椅扶手,额头上青筋直冒的顾子楚,他低下头,心头何尝不是千回百转。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他们相比就能避得开的,身在这样的位置,身上留着的血;正如同小妹以往曾经说过的,血浓于水,不管怎样都是斩不断的。他们现在这样的坚持,也不过是想为自家小妹争取一点时间罢了。终有一日,自己的父亲会被逼回去的,不管他想不想。
这个道理顾子齐明白,顾淮同样不会不懂。所以他们都一直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到门外传来一阵跌跌撞撞又带着急促的脚步声。
“砰——”
原本虚掩的大门被狠狠地推开,众人抬起头却是去而复返的顾子骞,他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薄唇微微嚅动着,似乎是嗓子眼儿被什么给堵住了般;好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妹妹,不见了!”
“什么?”顾子齐和顾子楚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的拍案而起,两人四只眼睛就这么紧紧地盯着顾子骞,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子骞,你说什么?”
顾子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打击到了,他神色非常的慌张,四肢都有些乏力,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地从后院跑过来的,“妹妹,妹妹不见了。”
“可去其他地方找过了?”顾子齐眉头紧皱,不过到底是大哥,又在官场上历练许久,面对事情的时候还是要镇定些的。
顾子骞薄唇微微嚅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别开脸看了看天色,心都已经悬到了嗓子眼儿,“都已经找过了,半夏和贞娘都已经快将整个院子都翻过来了。都没有妹妹的踪影……”他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复平时的清明带着点儿气声又染上了浓浓的沙哑,他眼眶酸涩,红红的。
“汐儿身子不好不是应该卧床休养吗?”苏怡也是急了,自己的这几个儿子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什么时候见过顾子骞这种模样。
“大哥,你说会不会是夏云枫……”顾子楚虽然是战场上下来的,性子也直来直去;不过对于战场上绑架人质的事情见得倒是不少。此刻,心里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是夏云枫怕自己说服不了他们,所以让人带走了妹妹,以此做要挟?
顾淮却是摇了摇头,“夏国主不像是这样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更何况爹你别忘了,当初妹妹累死累活的在琳琅阁研制解药的时候,他在做什么?”虽然说一直以来夏云枫都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他们这边,淡此时此刻他们早已经被顾瑾汐失踪的消息给冲昏了头,哪里还能记得这么多,人在愤怒的时候记得的事情大都是负面的。
顾淮仍旧坚定地摇了摇头,倒不是对夏云枫的信任,而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如果夏云枫真的想要逼他们就范,完全用不着这样见不得光的方式。
“或许小妹只是出门散心,这件事情你们先不要声张,暗地里寻找就是。”顾子齐眉头紧皱;今天他们所有的人都在前院,因为顾瑾汐身子不好所以没有叫她出来见客,可是偏偏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说到这里,他的面色沉了沉。其实他心里还有句话没有说出来,夏云枫的确不可能会绑架顾瑾汐,怕就怕,就怕小妹是自己要离开的,如果是那样,他们想要找到,怕是难了。只是,任是他如何也想不到,她为什么要离开,“今天前门和两个侧门都有重兵把守,如果妹妹离开不可能没有丝毫动静,只有平时下人采买出入的后门,去把今日守门的婆子找来。”
屋内所有的人都带着浓浓的不解。
顾子骞眉头紧皱,低下头眼神似乎有些闪烁,“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汐儿从来都懂事,她身子不好,不可能会自己离开的。子齐你是不是想错了?”连带着苏怡脸上都带着几分不敢置信,毕竟顾瑾汐肚子里怀着的可是秦睿的骨肉,以她对秦睿的感情不可能会以身犯险的。
顾子齐却是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妹妹不是自愿离开,以贞娘和半夏的警惕不可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说到这里,他视线轻轻地凝着顾子骞,眼神闪了闪,眉头紧皱,“对了子骞,今儿怎么没有看到莫言?”
“莫言?”顾子骞也似才回过神来般,轻轻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顾子齐,“大哥,难道你怀疑他?不,不行,我去找他!”
刚走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跨出去,就迎面碰上来面色难看的叶贞娘,很显然她刚才虽然没有听到全部的对话也将顾子骞的话给听得个*不离十,所以直接就朝着顾子骞道,“三少爷不用找了。”
“嗯?”屋子里所有的人脸上都带着浓浓的不解,尤其是顾子骞,原本就难看的面色此刻更是难看到了极致,就这静静地盯着叶贞娘,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额头上青筋若隐若现;面色也早已经是难看到了极致,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叶贞娘对顾瑾汐的忠心,怕是现在早就已经将叶贞娘给轰出去了,“贞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贞娘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肠子都快悔青了,如果不是因为今天阿岸刚好有书信传过来,自己走开了下,偏偏半夏又一直窝在厨房研究怎样才能让顾瑾汐多吃两口饭菜,也不至于让莫言钻了空子,她低下头深吸口气,“小姐平日里常穿的衣衫和用惯的银针都不见了;莫公子也不见了。刚才贞娘已经问过守门的婆子,如果不出意外,小姐和莫公子应该是乔装成平日给我们府上送蔬菜和柴禾的农家夫妻离开的。”
“不可能!”顾子楚面色同样是难看到了极致,他贝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妹妹为什么要离开?就算离开,她也不可能这么悄无声息的。”
顾子骞却不这么想,他对顾瑾汐非常的了解,对莫言同样非常的了解;如果是顾瑾汐要求的,怕是莫言定然不会拒绝顾瑾汐,“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个时辰之前。”叶贞娘闭上眼深吸口气,身子微微颤抖着。
“汐儿身怀有孕,他们不会走得太远,阿淮,子齐,你们快去将汐儿找回来。”苏怡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在不断的颤抖着,自己的宝贝女儿,她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她要离开,难道他们一家人呆在一起不好吗?
顾子骞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算算脚程,他们怕是早已经离开了容城,天大地大,以妹妹的性格,既然打定主意独自离开就绝对不会让我们轻易找到。”
“可,可是……”眼瞧着苏怡的泪就要落下来;站在旁边的顾淮却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苏苏,咱们的女儿可不是好欺负的;有莫言那孩子在身边照顾着,你应该放心的。”怕就怕那几家人不肯放过她,以前在顾府还好,那些人就算再嚣张碍着顾淮的身份,碍着夏云枫的态度总不敢光明正大的打上门来,可现在汐儿只身在外,如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怕是……只是有些话当着苏怡的面却是不太好说;不过好在顾家兄弟三人都明白,接到顾淮担忧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顾子齐不着痕迹地吐出口浊气,抬手轻轻地拍慰着苏怡,“娘您放心吧,妹妹不是不知事的性子。她既然选择离开自然有她离开的理由,而且有莫公子照顾着,想来应该是没有什么大碍的。”
“就是,时辰不早了,如果待会儿子安醒来看不到您,怕是又该哭闹了。”顾子骞也在旁边帮腔。
“……”苏怡低下头双唇紧抿,眉头紧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偏偏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说起顾子安,她也只能顺从的离开;顾淮担心她乱想,只给自己的三个儿子使了眼色,然后直接就追着苏怡的背影离开。
整个房间又只剩下兄弟三人。
“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就算莫言功夫再好,可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妹妹只身离开的消息被那些人知道……”顾子齐心里不禁有些忧虑,不说其他,战家一脉就必然是不会放过顾瑾汐的。
顾子楚此刻也心乱如麻,抬手狠狠地拍了下桌子,“我立刻去找妹妹。”
“找,你拿什么找?哼,只怕你还没有动静,妹妹离开的消息就已经泄露了。”顾子骞没好气地瞪了顾子楚一眼,垂下眼睑,“我们在容城的根基尚浅,不过今天夏国主和夏国母来访,所有的人都退避三舍,妹妹大抵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以现在的情况,我们根本不宜有太大的动作。”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什么也不做了不成?”顾子楚的面色也很是难看,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妹妹。
顾子齐斜睨了顾子楚一眼,低下头,冷冷地吐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不过说到找人,楚家主倒是个很好的人选。传闻没有他们打探不到的消息,更何况以楚家主对妹妹的在乎,应该不会有什么意外。”顾子骞低下头,双唇微微嚅动着,“以妹妹对秦睿的担心,我们可以派人往凉都的方向找找,左右我们是从凉都来的,蘅芜商会的人也会暗中留意的。”
顾子齐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你们以为小妹是傻的吗?你们都能想到的事情难道她想不到?既然她打定了主意悄无声息的离开,你们就不要白费力气了。”
“那大哥你的意思是?”顾子骞有些不解。
“小妹是我们顾家的软肋,如今她离开了正好,咱们就可以大刀阔斧的动作了。”顾子齐嘴角微微勾着,染着几分轻言浅笑,隐隐的倒是与顾瑾汐有几分相似,视线扫过两个若有所思似乎还带着几分气愤的弟弟,低下头淡淡道,“就算我不说想必你们也能够想到,我们顾家,不可能永远这样的。”
有些事情不是他们想不想,愿不愿意的问题。只要他们身上流着夏氏皇族的血,不管他们想不想争,想不想要那个位置,那些想要上位的人都会将他们当做是威胁,当做是绊脚石。所以,他们早晚都会回归到夏氏皇族,这点毋庸置疑。
顾子楚和顾子骞低下头,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不过却都没有质疑这一点。他们都不笨,这些问题自然不会想不到的,他们现在所做的也不过是在争取,也表明自己的立场罢了。
“莫言的身份非同寻常,这点想必子骞比我们都要明白。有他在,就算那些人想动小妹也未必能成。”顾子齐低下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等过一阵,小妹想通了自然就会回来的。那我们又何苦要做无用功;与其将眼光放在小妹的身上,不如看看我们现在的处境。真正的在夏凉站稳脚跟,待小妹回来的时候,让她过上无忧无路的生活不是更好?”
不得不说,顾子齐就是顾子齐,就算心里同样担忧顾瑾汐的离开,不过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已经将利弊分析得十分的透彻。现在顾瑾汐离开了,他们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这个时候大刀阔斧的动作,彻彻底底的将夏凉国掌握在他们的手中,到时候就算自己的妹妹回来了,又有谁胆敢说她半句不是?这天下,本就是实力为尊,权势、地位,只要你站得足够的高,权利足够的大时,所有的污点也都被自动掩盖了。成王败寇,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听到顾子齐的话,顾子骞低下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话虽然这么说,可夏凉国各大家族盘踞,岂是我们想掌控就能掌控得了的。更何况,如果咱们一旦开始动作,那些人试探起来,涉及妹妹的行踪,到时候……”
“小妹身为夏凉公主,咱们只道是她为夏国母研制解药伤了身子,深居宫闱养身又有谁胆敢说半句不是?”顾子齐嘴角微微扬起,看向顾子骞,“不过现在咱们的当务之急是将妹妹离开的消息封锁下来。”说到这里,他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杀意。
“好,这件事情我去做。”顾子楚是战场上的修罗,杀人灭口这种事情,最适合他。
“不过子骞,你可以让蘅芜商会的人随时警惕着,另外楚家主那里怕是瞒不过去,可以照实说。”顾子齐低下头,嘴角微微勾着,虽然说不去刻意寻找,但顾瑾汐一个孕妇,莫言虽然心思细腻但毕竟是男子;如果将来他们两个离开的消息传到凉都,也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希望秦睿,别让自己失望才是!毕竟,男女大防,以自家小妹这般动作如果是传了出去,怕是也会被传做是私奔的,这放在任何男人身上怕是都不会接受,但自己的妹妹自己了解,她与莫言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瓜葛。
远在万里之外的凉都。
杨帆和秦岚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了,宗人府。
“皇上,您今儿过来,该不会只为了陪我们这群老不死的唠嗑吧。”身着藏青色长袍挺着将军肚的老者满面红光,一双小眼睛半眯着,泛着若有似无的精光。
秦岚心里七上八下的,眼角始终挂着那摆放着宗室玉碟的房间门口,脸上的笑意似乎都带着几分不自在,“安老,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朕今儿过来就是来看看,前些时候,工部有人上奏折说宗人府已经近百年没有休整,是不是要翻新一下;刚好江南上贡了今年的明前龙井,所以就顺道给你们送些过来。”
“多谢皇上关切,宗人府虽然近百年没有翻新但还是非常结实。皇上如今刚登大位,国库也正是空虚的时候,这翻新就不必了。”被唤作安老的人捻了捻自己的八字小胡须。
“哐当——”
突然,内殿传来一声脆响。
安老猛的起身,面色难看,可到底是顾着秦岚在场没有说什么,不过却是躬身朝着秦岚告罪,“皇上,这内殿有异,老臣先去看看。”
“……”秦岚也听到了那声音,心里同样是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这杨帆怎么搞的,不是让他小心再小心了吗?想到这里,他脸上带着点点淡笑,似乎满不在乎的道,“安老是不是太小心了,这宗人府可是守卫森严,历来从来没有出过任何事故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安老飞快地抬起头看了秦岚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要知道,他们虽然也出身秦氏皇族但自从被选为族老掌管宗人府开始,就已经脱离了皇族成为了独立的存在,便是皇帝对他们也要敬之三分的;这皇家的玉碟可是关乎皇家血脉的大事,绝对不容马虎。更何况,今天秦岚来得也太蹊跷了些,越想,他越觉得心头不安,就越想要进去看看。
看到秦安这副模样,秦岚再阻止怕是就有些此地无银了,他垂下眼睑,脸上的笑意淡淡的,“既然安老放心不下,那就去看看吧。朕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家玉碟究竟是怎么管理的,安老不介意让朕一起进去瞧瞧吧?”
“自然不介意,皇上请!”秦安朝着秦岚做了个请的姿势。
内殿,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家主子爷的皇家玉碟的杨帆心里激动,赶紧将造就准备好的朱砂和陈右拿出来,沾了朱砂准备在玉碟上刻字的时候竟然将那桌子上的盒子给碰到了地上发出“哐当”的一声脆响,顿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尤其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更是,赶紧提笔,运起内劲,模仿自家主子爷的笔记,将顾瑾汐的名字刻上去,可是最后一个字还没有写完,就听到一阵略微带着急促的脚步声,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也根本顾不得其他,将朱砂和玉碟抱起来直接就躲到了桌案下面,好不容易才将那顾瑾汐的名字写完了,大门打开。
“安老,朕就说是你太小心了,你看看,根本什么都没有。”秦岚脸上的笑意淡淡的,心里则是大松了口气的感觉。
秦安始终有些担心,朝着杨帆藏身的桌案后走了两步,有看了看那墙壁上镶嵌的类似盒子模样的东西,上面贴着的标签,里面盛着的都是不同的皇家玉碟。
顺着秦安的防线,秦岚举目四望,不其然竟然在那角落处看到了一片天青色的衣角,顿时两只眼睛都瞪圆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心里暗自嘀咕着,这杨帆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这件事情穿帮了,到时候遭殃的可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自己的九皇叔如果知道自己打他皇家玉碟的主意,光是想想他就觉得自己的头皮阵阵发麻。
“嗯。”秦安似乎并没有发现杨帆的所在,只是上前将几个之前杨帆打开了还没有来得及关回去的盒子推回去,站在桌案的背后,轻轻地点了点头;只是心里却是沉了沉,“也不知道是谁,打开了竟然不关回去,这皇家玉碟可是关乎皇家血脉,绝对不容有失的。”
“兴许是哪位皇叔忘记了。”秦岚抬手讪讪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不行,这件事情我必须好好的说道说道,不然到时候如果玉碟出了什么差错,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秦安从来都是这个执拗的脾气,如果不是这样也不会被选作宗人府的族老了;当他检查完将抽屉一一关回去了之后,突然视线落在,之前那个被杨帆碰到地上的盒子上。
秦岚和杨帆的视线同时都落了过去,两个人都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儿上。
“这……摄政王的玉碟?糟糕!”秦安捡起那个盒子,赶紧朝着屋子的另外一面墙飞奔过去,在看到里面果然空空如也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晕倒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秦岚心里一边咒骂杨帆,一边故作不知的开口味道,“安老,这,发生什么事情?难道是九皇叔的玉碟出了问题?”
“……”秦安哪里敢说是秦睿的皇家玉碟不见了,此刻整个人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断的在地上寻找,“怎么会不见了的,怎么会不见了的?”
只看到秦安舔着将军肚,趴在地上不断的寻找着,眼瞧着就要发现杨帆的藏身之所;突然秦岚眼疾手快,直接将杨帆放到桌案显眼处的玉碟拿起来,朝着秦安道,“安老,你找的,是不是这个?”
“啊?”秦安猛的抬起头看到秦岚手中那泛着温润光芒的玉碟,圆得宛若滚球的身子赶紧跑过去,看到那上面刻着的秦睿的名字时赶紧点了点头,“是,是这个,是这个。”
“咦,这是什么?”秦岚左右翻看了那玉碟,发现了杨帆刚刻上去的顾瑾汐的名字,可是这杨帆竟然忘了刻上时间不由得让秦岚有些担忧。
秦安似乎也才刚发现般,“这,这是顾小姐的名字,什么时候刻上去的?”
“这,安老你们宗人府掌管的玉碟,连你都不知道,朕就更不知道了。”秦岚脸上的笑意淡淡的。
“可摄政王尚未成亲,玉碟上怎可刻入女子的名字!”秦安面色非常的难看。
“安老,我九皇叔对顾瑾汐的感情想必你也算有所耳闻,这个名字是谁刻上去的,你自己考量考量。现在,虽然顾家已经离开了凉都,但你看我九皇叔的模样,像是不在乎的人吗?”秦岚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双眼盯着那皇家玉碟,“时辰不早,朕还有其他事情,就先回宫了。”
秦安两只眼睛盯着秦岚的背影,双手捧着那个失而复得的背影,双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名字是谁刻上去的?摄政王跟顾家小姐的感情他自然不会不知道,难道摄政王真的已经确定了非她不可了,尚未成亲竟然擅自将女子的名字刻入了皇家玉碟,可若是他们之间不成又该如何?这摄政王的胆子是不是也太大了些?想到这里,他不禁很是气愤,要去质问?想到那之前被秦睿用来立威的那些人,双唇轻轻地嚅了嚅,恶狠狠地打了个寒颤,看这名字下面并没有刻上时间,想来摄政王心中也是明白,非她不可,不过也尊重女子罢了;不过既然已经刻入了皇家玉碟,怕是这摄政王妃的名分已经定下了,罢了罢了,虽然他不知道秦睿究竟是怎么做到瞒过他们的眼睛动的皇家玉碟,不过既然已经木已成舟,那他就只当没有看到罢了。去质问秦睿,他还没有活够呢。
直到内殿的大门阖上,杨帆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御书房。
秦岚将杨帆狠狠地呵斥了一顿,想到那顾瑾汐的名字下来没有来得及刻的时间,他的心里不禁有些担忧,“这没什么问题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杨帆其实心里也仍旧有些后怕,谁都知道宗人府那些老学究可最是难缠的了;“反正以我家主子爷的身份,就算有问题那些人也未必敢说;倒是皇上,摄政王妃的文牒和金印名册,是不是应该让莫雨带回去?”
听到这里,秦岚狠狠地一拍脑门,他怎么将这种事情给忘记了,又赶紧吩咐人去备了。
等杨帆将所有的东西交给莫雨然后恭谨地将人送走之后,自家主子爷允的假期早已经就过了,回到摄政王府,他都是躲着秦睿的。
“这两日死哪儿去了?”秦睿是什么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自己的下属心不在焉的。
“没,没去哪儿。”杨帆顿时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抬起头,脸上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笑意,“爷,这两日应该没什么大事发生吧?”
秦睿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转头望着窗外某个方向,眼底有着刹那的温柔,不过很快那样的神色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杨帆,你跟了爷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杨帆顿时就是一愣,还有些不清楚自家爷这么问的目的。
“是啊,十八年了。难道你不知道爷最讨厌什么?”秦睿转头,眼底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味道,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杨帆。
杨帆顿时只觉得自己胸口一滞,“这,这……”
“说,到底干什么去了?”秦睿的语气狠戾,杨帆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自己所做的事情自然不能照实说。如果秦睿没有失去记忆还好,自己这么做说不定还能讨个赏,可现在自家主子爷情况,如果知道自己竟然擅自改动他的皇家玉碟怕是自己死一万次都不够的,所以他只是低下头,脸上带着积分淡淡的笑意,“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爷。爷应该知道,咱们的皇上在登基之前跟顾家的三少爷感情颇深,这不,顾三少爷到了夏凉容城就让自己的心腹送了信儿给皇上,然后又耽搁了些时间。”
“就只是这样?”秦睿眉宇微微颦蹙着,深凝着杨帆,似乎是在打量般。
“是。”杨帆点点头。
“送个信送了整整两日,杨帆,你倒是越发的能耐了啊?连爷也敢糊弄!”说着杨帆抬手狠狠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色早已经是难看到了极致。
杨帆顿时只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狠狠地颤了颤,抬手擦了擦额头上本不存在的汗珠儿,脑子则是转得飞快,很快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流华,抬起头看着秦睿,眼神灼灼,“其实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顾家小姐到了夏凉容城之后身子一直有恙,咱们西楚的宋家前任家主是顾小姐的干爷爷,顾三少爷求到皇上的头上,所以这两日是忙着去准备药材了。”
“哦?”秦睿眉头紧皱,眼底的担忧一闪而逝。
“爷您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杨帆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秦睿,试探着开口问道。
“行了,退下吧。”秦睿并没有回答杨帆的话,只是谁都没有看到他桌案下的手早已经是紧握成拳,手心的信笺更是被内劲称的寸寸成灰。
杨帆双唇微微嚅了嚅,想说什么可是到底却没有能说出口。
“嘎吱——”房门阖上的声音。诺大的房间,就只剩下秦睿一人。
他双手撑着桌面,面色苍白,眼底带着浓浓的心疼,汐儿,汐儿……他的宝贝,他闭上眼深吸口气,汐儿,等着我!很快,很快他就能将安太妃的所有势力连根拔起;很快,他就能光面正大的去夏凉容城寻她,十里红妆,再也不会让她受任何的委屈。
这天底下,谁都不能委屈了她;就算那个人是自己,也不行!
顾瑾汐失踪的消息到底是被顾家三兄弟给压了下来;当然有些人他们是注定瞒不过的,正如同楚凌阳,如同夏云枫,如同秦睿一样……
“爷!”杨帆眉头紧皱,从自家主子爷听到顾瑾汐失踪消息的刹那愣怔,他就知道了。虽然不知道自家主子爷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忘记,还是后来慢慢的想起都没有关系,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您没事吧?”
秦睿闭上眼深吸口气,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低下头若无其事的道,“没事,选秀的事情进行得怎么样了?娘的身子不好,让宋青山过来给娘瞧瞧。”
“……是!”杨帆眼底则是带着浓浓的不解,自家主子爷分明就没有忘记顾小姐为什么却要故意装作忘记了,还有安太妃,难道自家爷不是应该……感受到秦睿身上波动的凉意,他只是低下头恭谨的应声;主子的心思不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能随意猜测的。
只是所有的人,包括秦睿都没有想到,顾瑾汐这一消失居然就是三年。
三年来,楚凌阳几乎倾尽楚家之力,险些将整个天下都翻过来可是却没有顾瑾汐任何的消息;不说顾瑾汐甚至连莫言都没有。顾家的人早就已经在跟夏云枫僵持的半年之后宣布回归,顾淮正是如今夏凉国的太子爷,准下任国主。碍着之前发生的事情,素来温和的夏云枫也采取了铁血的手段,那些曾经对顾家人说三道四的人,全都被处理了;甚至战家都牺牲不少。
顾家的人虽然明面儿上不敢有大的动作,但这三年来,顾子骞却一直以游历为由多方打探,可结果都是一样的,顾瑾汐和莫言这两个人都好像从这世界上小时了般。
“大哥!”顾子骞脸上带着浓浓的沮丧,他早就已经吩咐下去,让蘅芜商会的人注意顾瑾汐和莫言的行踪,可是三年来都没有任何收获,甚至近来已经隐隐有传闻说,说顾瑾汐和莫言或许已经,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毕竟,如果真的活着,怎么可能三年来丁点儿消息都没有的。
顾子齐脸上也带着浓浓的疲累,薄唇微微嚅了嚅,好久草近乎从嗓子眼儿里面挤出一句话来,“楚家呢,楚家主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闭上眼,那张清灵绝美的稚嫩容颜好似又浮现眼前,自家小妹爱笑,虽然总是冷冷的,可遇到开心的事情却总是笑得眉眼弯弯,那双清澈的眸子好似会说话般一闪一闪的。她小时候很善良,后来性子虽然变了,但在他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妹。
“……”顾子楚轻轻地摇了摇头,“大哥,你说妹妹会不会,会不会真的……”毕竟当初顾瑾汐离开的时候,他们顾家得罪的人可不少。就算莫言功夫高强,可是双拳难敌四手,一旦碰上,也不是没有那种可能。
“不可能的。妹妹何其聪慧,她当初既然选择离开,这些事情她不可能没有考虑得到。”顾子齐闭上眼深吸口气,扫过顾子楚和顾子骞的眼神骤然变得凌厉,他面色冷冷,语气严肃,“妹妹肯定还活着,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活得好好的,她肯定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所以才忘了要给我们写信;是这样的,肯定是这样的。”其实这话,都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旁人听的。
顾子骞眼眶红红的,紧紧地抓着座椅的扶手,眼瞧着泪就要滚落下来。三年来,这样安慰的话他们不知道听了多少,可,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子骞,你难道真的没有办法联系到莫言的本家?”顾子楚又老调重弹,抬头两只眼睛眼神灼灼地看着顾子骞,强压下心头的伤心和难过,深吸口气,“我记得莫言的本家非常的神秘,这么多年同样没有任何人找到过,大哥你说,莫言会不会将妹妹给带回去了?”
顾子齐嘴角微微勾着,“或许吧。”莫言是守护八族之后,这件事情他与顾子骞一直心照不宣,彼此寻找顾瑾汐的时候也都有意无意的朝这个方向寻找。只是可惜的是,守护八族隐匿千年,又岂是他们能够轻易寻到的,三年来,竟然连一点儿头绪都没有,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如果自己当初不阻止二弟和三弟派人去寻找,或许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的结果。
虽然爹娘平日里不说,可是他非常清楚的知道,他们心里的担忧和难过不比他们兄弟三人要少;还有那日益长大的小子安,每每总是追问,姐姐呢!年幼时候的感情,有些时候早已经根深蒂固,顾子安记得自己有个美若天仙的姐姐。
当楚凌阳到来的时候,兄弟三人的面色都非常的难看,俱是低头沉默着;他眉宇微微颦蹙着,面色似乎有些难看,“瑾儿福大命大,必然不会有事的。倒是你们,如果瑾儿知道你们因为她的事情这么伤心难过,怕是她就算回来了也不会安心的。”
“楚家主,你说的这些我们何尝不知。可是三年了,整整三年了!”顾子齐那向来温润的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染上了浓浓的苦涩;怕是说出去谁都不会相信,在朝堂上雷厉风行的皇长孙竟然也会有这样无可奈何的表情,竟然也会露出这样无力而又无助的模样。
“三年又如何,三十年又如何,我相信瑾儿。”楚凌阳低下头,前世今生,她历经多少的辛酸苦楚才走到今日,他坚信她不会这么轻易的死去,阎王爷都不收他们,还有谁能拿走他们的命?想到这里,他闭上眼深吸口气,“三年,瑾儿的孩子怕是都已经两岁多了吧。”
“……”如果她还活着的话。
顾家兄弟三人像是约好了般,谁都没有说话。楚凌阳也并没有丝毫的意外,这三年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跟兄弟三人聚一次,当然不仅仅是为了说话,更多的是为了交流彼此的线索;只可惜,三年来,就算他倾尽楚家之力,竟然都寻不到丝毫的端倪,那两个人真的如同从人间蒸发了般。
西楚和夏凉交界的一处深山,山谷中。
“嗷,嗷嗷——”
只听到两声虎啸,好似整个山谷都颤了几颤;在那山谷深处的竹楼中,一名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从屋内走出来,看到两只半人高的虎儿却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麻利的从它们口中将猎物取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两只虎儿的头,“小黄,小爱,不是告诉你们不用来了吗?”
“嗷!”全身黄白相间的虎儿似乎是不满了,头轻轻地蹭了蹭女子的掌心,然后带着几分愠怒般,压低嗓音又轻啸一声。
站在旁边的虎儿却是不满了,朝着那只黄白相间的虎儿拱了拱脑袋,似乎带着几分不满。
女子见状却好似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般,“好了小爱,你也别凶小黄了。你们两个也真是的,再这样下去,可就真的没有小动物敢来着无忧谷了,我还想捉两只兔儿给小逸练练手呢。”
“逸儿还小,你对他也别太苛刻了。”从旁边的主楼走出一名男子,同样的粗布短打,可是却非常的精干,穿在男子身上竟然丝毫不觉得突兀;他看向女子眼底带着淡淡的宠溺,将手中的熟肉放到两只老虎的食盘中,自从发现两只虎儿竟然喜欢吃熟肉之后,这屋里总会备上些煮熟的兽肉;不过大都是它们自个儿猎来的。都道是,畜生无情;可这三年,他亲眼见证了这两只虎儿对他们,亦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对她的照顾。
不错,这两位身着粗布麻衣的正是三年前从容城离开的顾瑾汐和莫言;在离开的时候,顾瑾汐就打算着回无忧谷研究师父留下的手札,原本以为这些年没有主人,无忧谷早已经破败;就算没有,这么个好去处怕是也早就被那些野兽给霸占了,谁知道整个无忧谷竟然还与他们离开的时候一般,静谧,悠扬,透着淡淡的闲适和恬淡;当莫言看到那两只结伴而来的虎儿时,甚至一度紧张得要命;尤其是那两只虎儿两眼放光地朝着顾瑾汐扑过来的时候;好在顾瑾汐认出了它们这才免了一场恶斗。
顾瑾汐轻轻地摇了摇头,看着那跟在莫言背后,小心翼翼的幼童,面色沉了沉,“站在你师父背后做什么,还不快出来。”
“娘!”顾清逸听到这话,方才从莫言背后跑出来扑到顾瑾汐的怀中,扬起那稚嫩的小脸;将脸埋在顾瑾汐的小腹处,轻轻地磨蹭着。
看到自己的儿子,不到三岁却异常的早熟,顾瑾汐的眼眶也有些红红的,不过虽然心疼却仍旧没有松口,“今天早上的早课都做完了?”
“……”顾清逸闻言,低下头双手不断的绞着手指。
“小姐,逸儿还小,你对他太严苛了。”莫言抬起头将顾清逸护到身后,“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修为还不如他呢。逸儿的天资好,学什么都快,就算过两年再启蒙也是来得及的。”
顾瑾汐却是摇了摇头,“莫言,你不用再说了。他的身份注定了他这一生不可能平坦,如果现在都不努力,你觉得以后那些人会给他成长的机会吗?更何况他妹妹的身子……”
“可是小姐……”莫言抬起头,薄唇微微嚅了嚅,可是到底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因为顾瑾汐,此刻单手捂着唇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咳咳……”
陡然,喉头一阵腥甜,却被顾瑾汐给强压下去了。她若无其事的用手帕将污血给拭去,抬起头看着莫言,“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萱儿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不盼着他现在能学多少,只盼着在我死前,他能够将那些东西全都记住,往后他妹妹就交给他了。”
“小姐!”莫言只觉得自己的鼻头一酸。
“娘您别生气,逸儿这就去做功课,娘,娘!”顾清逸似乎也是被吓到了,双手抱着顾瑾汐的腿,想哭可又想到娘说过他是男子汉的话,瘪着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顾瑾汐蹲下身,轻轻地抚了抚顾清逸的头,“去吧。”
两只虎儿似乎也感受到了此刻气氛的转变,趴在顾瑾汐的身旁不断的呜鸣着,那声音带着悲怆;莫言看着顾瑾汐那越发苍白的面色,想到顾瑾汐那越发孱弱的身子,他眉头紧皱;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谁都想不到,那神照功的媒介顺着孕妇的胎儿落到了龙凤胎中女儿顾清萱的身上,可顾瑾汐却因为生产伤了根本,身子更是一天差过一天;就算他每日在她熟睡的时候用内力帮她蕴养着身子,可是却仍旧没有办法阻止她身子的恶化。
“逸儿和萱儿都快三岁了,小姐您还不打算回去吗?”莫言薄唇微微嚅了嚅,回去找到顾家兄弟,好好调理着,总不至于比现在还差才是。
顾瑾汐低下头,轻轻地笑了笑,迎着朝阳,修长的睫毛微微扇呼着,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站在旁边的莫言顿时只觉得自己看得痴了;低低垂下的眼睑闪烁流华。到无忧谷近三年时光,最初因为顾瑾汐怀着身子,他根本无暇他顾,只想着怎么照顾好她;偏生随着日子越发的大了,顾瑾汐的肚子竟是大得让人觉得可怕,他更是心里战战兢兢,每日都守在顾瑾汐的床边,生怕错过丁点儿让顾瑾汐磕着碰着。只谁曾想,最后让顾瑾汐受伤的却不是旁人,而是……顺着顾瑾汐的视线,看到那清雅的小竹楼中;若非因为这胎是双胎,自家小姐的身子怎么也不至于是现在这番光景;顾瑾汐的身子本来就弱于常人,怀着胎儿又长途跋涉,劳累自是不说,以她的身子却是没有办法供给两个胎儿所需,身子这才一天天的垮了;偏生小小姐生下来又承了神照功的媒介;他原以为自己可以以身代之,到时候寻个僻静清幽处了此残生也罢,总归不白来这世间一遭;只是天不遂人愿;不是他惜命,而是他不能。自家小姐还靠着他每日输送的内力维持着性命,他不舍也不愿,哪怕只是让她再多活上半个时辰,就算要了他的性命他也是愿意的。
被莫言那愣怔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慌,顾瑾汐抬手轻轻地将额前飘散的碎发别到耳后,脸上的笑意清浅从容一如既往,粉嫩的唇瓣开合,声音清幽就好似这无忧谷的泉水叮咚般,“莫言,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不管怎么样为了小少爷和小小姐,但凡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小姐您也绝对不能放弃!”莫言的声音幽幽,面带恭谨。
“……”顾瑾汐听了却是低下头,视线挂着顾清逸与顾清萱的房间,眼底带着浓浓的不舍可嘴角却满是苦涩的味道,如果可以她又何尝舍得。那是自己拼了命才生下来的一双孩子。当初生产的时候大出血,她为了不让两个孩子受到影响,所以服用了催产的药物;那药物的药性太烈,她的身子又本就孱弱,这才落下了病根,“我的身子我自己明白,再撑个三五月还是成的。只是这两个孩子自幼在无忧谷长大,若是……若是我真的去了,你就待她们回去找我爹和三位哥哥,就算看在我的面上至少他们也能有个着落。”
至于秦睿,那两个字早已经不是她能够触碰的了。或许上天那样的安排让他忘记是对的,不然以他的性子知道自己若是不在了,怕是……
看到这样的顾瑾汐,莫言薄唇微微嚅了嚅;知道秦睿是她心中的禁忌也不提及,“前儿小黄不是寻到一颗千年人参,有了它小姐的身子撑个一两年应当不妨事的。”
“虚不受补,哪有那么容易。”顾瑾汐轻轻地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我该去给萱儿下针了。”当初那神照功的媒介就算是她也受了不小的折磨,更遑论顾清萱不过是不到三岁的孩童;两只虎儿瞧着顾瑾汐动了,自然也紧随其后。
莫言神情莫测地看着顾瑾汐的背影,深吸口气迈脚朝着顾清逸所在的房间走去。
“师父!”看到莫言,顾清逸立刻放下手中的医书欢快地扑过来,这些医书对于他来说到底还是太晦涩了些,所以比起看书他更喜欢跟着莫言习武。
“逸儿乖!”莫言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顾清逸的头,视线落在那书案背后整整三面墙的竹简书卷,眼底带着浓浓的担忧,不过很快就转为了坚定,“上次师父跟你说的话,可还记得?”
顾清逸自来早慧懂事得很,对莫言说的话更是奉为圣旨般,只是到底年纪小对于很多事情都不理解,抬起头带着婴儿肥的小脸上带着不解,“师父,为什么娘说她的时间不多了?是不是逸儿不听话,所以娘要走了?”
“傻孩子,你娘那么心疼你们怎么舍得离开。”听到顾清逸那稚嫩的话语,莫言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好似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般,眉头都皱紧了,双唇轻抿,“只要能找到上次师父跟你说的那个药方,你娘就不会离开你们了。”
顾清逸闻言,两眼顿时放光,“师父,此话当真?”
“师父什么时候骗过你?”莫言抬手轻轻地揉了揉顾清逸的头顶。
得到莫言的保证,顾清逸这才期期艾艾的从一个隐蔽的角落处珍而重之的将一个竹简交给莫言;原本心里空落落不知该如何是好的莫言看到那方子顿时就眼前一亮,不过看到那上面要求的药材,顿时嘴角又泛起了苦涩,千年玉莲子,万年金中水。这两样东西,如果是换了别人怕是听都没有听过,他也不过是因为守护八族的身份所以知道些端倪。千年玉莲子,万年金中水,这两样东西说的都是那玉雪山殿最古老的那株雪莲被称为金莲子,算算到如今千万年大抵也是有了。传闻,玉雪山所有的雪莲子都从它繁衍而来;所有的人都只当那是个传闻,可莫言却知道这玉雪山中的确是有一株金莲子,不仅难得,更是因为它身边守护着玉雪山的圣兽雪狼王;那可不是一只狼王这么简单,雪狼本就骁勇善战,更何况,想要拿到金莲子要面对的是整个雪狼族。
“师父,难道是这方子有什么问题?”年幼的顾清逸自然不知莫言心中的酸楚,只是脸上带着浓浓的不解,声音稚嫩。
莫言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方子揣入衣袖,蹲下身轻轻地抚着顾清逸那与顾瑾汐有三分相似的容颜,脸上带着浓浓的心疼和不解,“师父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听你娘的话,好好做功课,等师父回来给你带好玩的东西,好不好?”不管怎么样,他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小姐离开,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能够将自家小姐救回来他也是要去闯上一闯的。
“师父你不是前儿才出过谷吗?”自从顾清逸记事以来,每隔两个月莫言总是要出谷一趟的,他们吃穿住行除了无忧谷土生土长的都需要靠莫言出去采买;好在莫言的功夫不错,又有意避开众人,这么多年来竟是从未被人发现端倪。
“嗯,上次有些东西忘记买了。”莫言垂下眼睑,掩去自己眼底的担忧,心里满是坚定。
日暮西斜,整个无忧谷风景独好。用罢晚膳,两只虎儿被顾瑾汐强硬的要求离开,只能一步三回头的,虽然知道它们就算离开也不会走得太远,但顾瑾汐仍旧硬起心肠;磨去了野性,待有朝一日她不在了,它们如何能够在这样的深山老林里面生存?
隔天,当顾瑾汐醒来的时候,莫言早已经离开;她虽然有些好奇不过却并没有说什么,这些年莫言总是时不时的就要离开些时日的,让他陪着自己在无忧谷待了这么久已经是愧疚,她又如何好干涉他的私人生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莫言的离开总归让她觉得有些不安。
“你师父有没有说几时回来?”顾瑾汐低下头,难得的闻言软玉让顾清逸只觉得受宠若惊;不过年纪小小的顾清逸却早已经不是顾瑾汐能够糊弄得了的,他低下头轻轻地摇了摇头;两只手在胸前不断的绞着;顾瑾汐见状,知道这孩子怕是没说实话,不过也不逼他,莫言素来是极有分寸的;想到这里,听到旁边小床上传来的嘤嘤痛呼,她眉头紧皱,感激拿起银针,朝着顾清逸道,“快去将厨房的药端来。”
顾清逸也知道这个只比自己晚出生不到一刻钟的妹妹自来身子极差,每天娘都要在妹妹的身上扎满银针,妹妹才能稍微好受些;听到顾瑾汐的话,甚至不敢停留,直接朝着厨房跑去。
无忧谷仍旧是那个无忧谷,并没有因为莫言的离开而有所不同;只是每日傍晚,顾瑾汐都坐在竹楼前的空地上痴痴的望着谷口的方向发呆;相依为命三年,人都是有感情的,她也早已经将莫言当做亲人般。以往,莫言离开虽然同样神秘,但她却没有一次有现在这样的感觉,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可是偏偏她又什么都做不了;凭自己如今这残破的身子怕是连无忧谷都走不出去;如果自己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那这两个孩子……
“嗷,嗷嗷——”
两只虎儿像是报道般每天这个时辰都会准时出现,顾瑾汐也拿它们没有办法;只是不知道是不水连它们都感受到了顾瑾汐的担忧,粗糙的舌头轻轻地舔舐顾瑾汐的手,似乎是在安慰般。
华灯初上,繁华依旧。凉都的深宅大院中。
身着漆黑劲装,浑身散发着慑人凉意的男子抬起头,眼神带着十足的清冷,就连出口的话都好似千年寒冰般,“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属下无能!”面带疲累同样身着劲装手执佩剑的男子单膝跪地。
“……”黑衣劲装男子闻言,手狠狠地拍在桌子上,紧接着是木头落在青石地板上发出的清脆哐当声;他两只黑色的眸子瞪圆了,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也带着十足的凄冷,深吸口气,强压下心头的不满和愠怒,“夏凉容城呢?顾家那边也还是没有消息?”
杨帆飞快地抬起头看了自家主子爷一眼,然后低下头,“没有!”楚凌阳倾尽整个楚家之力都未曾有半点消息更何况是他们;自从三年前顾小姐失踪的消息传来,自家主子爷就好像变了个人一般;原本对安太妃态度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短短半年安太妃所有明里暗里的势力被连根拔起,人被囚禁在荣恩阁,也大抵是废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真的是母子天性自家爷并没有要安太妃的命;不过想到如今安太妃的情况,真真是活着还不如死了。
“没有吗?”坐在桌案背后的黑色劲装男子满脸颓然,面无表情的脸骤然痛苦得皱到一起,眼底带着浓浓的苦涩;他紧紧地抓着座椅的扶手,是惩罚吗?如果真的是惩罚,三年一千余日日夜夜的痛苦煎熬,是不是也该够了?
杨帆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爷,“正所谓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顾小姐为人聪颖,想必定然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当然,当初那个叫做莫言的人跟顾瑾汐一起失踪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自家主子爷的,不过他却聪明的并不提及。
“继续找下去,本王就不信,她真的能上天入地了不成!”秦睿两只眼睛泛着浓浓的精芒。
“……”三年来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听到这样的话,杨帆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不过王爷,昨儿早朝宰相又提及您娶妃的事情;如今满朝重臣都盯着您的正妃之位,皇上托人传话过来,他已经快压不住了。”毕竟自家主子爷都二十又四,换做其他男子怕是早就已经妻妾成群,儿女满堂;可他家主子爷到得如今除了当初那次意外却根本连女人的身都没近过;如果顾小姐真的还在,为什么要躲着?难道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对啊,当初自己不是已经将代表他们西楚摄政王妃的金印都让莫雨带去了吗?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的变故不成?
不得不说杨帆能够跟在秦睿身边鞍前马后这么多年除了对秦睿忠心耿耿之外,脑子也是非常好使的。当初顾瑾汐之所以选择离开,虽然最主要的是想要去寻找药尘留下的手札中是不是有汨罗香的解药,秦睿对她来说,是她认定的男人;彼时,她并不知道秦睿所谓的忘记不过是伪装出来麻痹对手的表象;不过后来,汨罗香的解药还没有寻到,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却出了问题。原本她是打算生下孩子之后就回夏凉的,可是因为顾清萱的情况再加上她自己的身子的确不适合长途跋涉,所以就耽误了下来。渐渐的,她的身子越发的不好,根本没有几年的活头了,想着与其这样回去到时候生死相隔,不如就这样吧。
感受到自家主子爷身上越发冷厉的气势,杨帆双唇微微嚅动,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深吸口气,“其实爷您也别太担心了;当初荣恩阁的那位不是在顾小姐身上下过蛊,虽然隔得远了母蛊感觉不到子蛊的方位,但若是子蛊死了,母蛊定然不会没有反应的。”神照功的媒介,说白了就是另一种特殊的蛊虫。
“若非本王一直寻不到解除蛊毒的办法,哼!”秦睿两只眼睛半眯着,一股浓浓的煞气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她既然那么喜欢蛊虫就多弄些虫子给她!”
杨帆闻言,想到每日送到荣恩阁的那些经过特制的食物,顿时只觉得恶心至极;不过在秦睿面前好歹是忍下来了点点头,“是,属下明白。”
“让下面的人继续查!”秦睿闭上眼深吸口气,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视线落在桌案上那张刚绘成不久的人物肖像上;仍旧是那副清灵绝美却透着几分稚嫩的容颜,肌肤赛雪,唇似点朱,古灵精怪的眸子含嗔带怒,嘴角微微勾着;一只手攀上刚级肩膀的桃枝,落英缤纷间巧笑嫣然;手轻轻的抚着那画,那眉眼,闭上眼胸口阵阵撕扯着般的疼痛,丫头,丫头,你究竟在哪儿?从来都面色冷硬的秦睿竟是红了眼眶,如果仔细看去,隐隐还能发现他眼底的点点流光。
“是!”杨帆低下头沉沉地吐出口浊气,心里也是带着浓浓的感慨;也不知道那顾家小姐究竟是躲到了哪里;想到这三年来的情况,他家主子爷、夏凉楚家、顾家,都快将整个天下都给翻过来了,可是偏偏连那个人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甚至有时候他都在怀疑,顾瑾汐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这世上出现过;如果真的是个大活人,又怎么可能在他们多方势力的寻找下不露端倪的;当然心里的这种想法他并不敢诉诸于口,只低下头,“如果爷没有其他吩咐,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慢着!”秦睿脑子同样转得飞快,嘴角微微勾着,“吩咐下去将太妃娘娘的午膳准备好了,本王亲自给她送去!”的确距离远了母蛊虽然感受不到子蛊的位置,但却能够感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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